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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26 10:35龙坝还得种烤烟,他下了决心,从哪点倒下,就从哪点爬起。只有种好烤烟,他们一家才能站立起来。
烟种播下,上面盖了厚而绿的松毛,远远看去,就像是几条绿色的围巾。播种后才三个赶街天,烟籽就开始冒出一点一点的白。龙坝轻轻掀开松毛,眼睛一下子就放出光来。那些白点,好小好小,像是人的心情,不认真几乎是看不到的。他让艾妮来看。艾妮也看到了,他们满脸幸福。艾妮在给烟床洒水的时候,动作也轻了许多。那芽儿一天一个变化,三个星期之后,已经有手指甲壳那样大了,龙坝就给它上肥。那肥不是化肥,是厕所里的大粪。龙坝早就准备好,三个月前就开始沤,到现在,又稠又黑,用粪打桶往上一舀,浓烈的臭味就往上冒。龙坝担到地里,用清水稀释,均匀地洒在烟苗上。
龙坝的时间全都花在了烟地里。天不亮就出门,回来时身上披着一身的星光露水。有时,夜里也要去,看看有没有野猪拱地,会不会下霜。要是天气很冷,收音机里预报低温和霜冻,他就往地里搬早已准备好的松毛,隔三岔五地燃起火堆,让整个苗床都温温暖暖。
他太爱他的烟苗了。
木树林偶尔会来帮上他们一阵。现在烤烟能产生比种粮更好的收入,他也接受了,而且还拿出家里最好的三亩地来种烤烟。在技术上,他和龙坝都不错。互相帮助取长补短。
这天,木树林又来到龙坝的烟地里,龙坝正在给烟草拔草。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安菊好久没有出现了。
龙坝并没有显出惊奇的样子,说,她不在,会到哪里去呀?
木树林说,她好几天没有出来了,她本来是个很勤快的人,可门前的场院好几天没有打扫,房顶的烟囱也几天没有冒烟,会不会……
木树林话还没有说完,龙坝就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了,他拉着老木的手,往村子里就跑。
安菊住在村子的东头,每天阳光一冒头,最先照到的就是她家的房顶。他们刚赶到院门口,安菊的那条狗一下子冲了过来,拦住了他们,低低地咆哮着。
木树林说,阿黑,是我。
龙坝说,咦,你常来呀?
我常来这里……老木说着,一下子明白龙坝话里暗藏的杀机,说哪里哪里,我现在是村民小组长,我常安排工作嘛!
龙坝说,我知道……
木树林说,你理解错了。
龙坝笑了,我理解什么呀?
那狗还是不让开。他们只要一上前,狗便发出低低的嘶叫。龙坝想了想,从院墙上拾下一块麻布,他让老木从旁边过去,将大花狗的视线引开。大花狗刚一转头,龙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去,用麻木盖在阿黑的头上,将它死死按住。
那狗的速度居然没有龙坝快。老木佩服了。龙坝说,木组长,你快拿绳子来。木树林连忙从檐下解了一段棕绳过来,龙坝将狗捆住了。
他们打开木门,屋里一股霉味涌了过来,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龙坝说,没有人,到哪里去了?
木树林松了口气,说,管她到哪里,只要不死在屋里就好。
出门来,木树林说,龙坝,这狗可怜,主人把它扔了,它还忠心耿耿地守着这个空闹闹的家,饿死了,怪可惜,你就把它领回去吧!龙坝想想,也是。可那狗什么地方也不去,什么东西也不吃。龙坝从家里找来一块骨头扔给它,那狗却看都不看一眼。龙坝也曾带着龙田一起到安菊家门口,让龙田把阿黄狗拉了过来。阿黄狗一见它的心上狗,一下子窜了过去,在阿黑的身上摩来擦去。阿黑也站了起来,在阿黄的身上吻来嗅去。可当龙田将阿黄拉着要走的时候,阿黑却卧在地上,只是多情地看着阿黄,不肯再走一步。
半个月后,那狗死在了安菊的门坎边,死的时候,还把头扬着,露着白牙,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