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店里的麻烦事

说起木叶来，的确不轻松呐。

那一次木叶在学校见到了龙田，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很是兴奋了一阵子。她在他面前撒娇，在他面前为所欲为，那是想他，那是信任他。她是想通过那样的方式看看龙田对她的态度。她知道他手里没有钱，知道他是个学校里最穷的学生，但她要试试他，看他男人的气度到底有多大，心胸有多宽，看从小就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她在龙田心目中的地位，同时也试试他龙田的志向有多远大。吃饭时，木叶多要了一个炒野生菌，她看到了龙田的犹豫和手上的颤抖。她知道他的不容易，知道那会让他很窘迫。但她还是那样做了，尽管她包里揣有不少的钱，她没有拿出来。

第二次木叶揣了很多钱，有三百来块吧。往包里揣钱的时候，木叶就决定把那些钱全都送给龙田，也算是他对龙田的一种回报或者支助，以便让他好好读书，吃饱，穿暖，有个好身体，能更好地学习。这三百块钱是她在按摩店里刚出师，除了伙食费后的第一个月的工钱。这三百块如果让龙田用，至少他也可以用两个月的。她还买了整整五斤月饼，跑了很远的路，来到龙田的学校，预备让两个在异乡的少男少女，好好团圆一下。可她想不到的是，她先是找不到他，再后来，看到了他从厕所里出来，她好兴奋，她怕他看不到她，便喊他，叫他，朝他跑去。可是他却一转身就走了。态度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而且越走越快，后来干脆跑了起来，以至于她找遍了整个校园，也见不到他的一个脚迹。

远远看去，好像他还戴着口罩，装作谁也不认识他的样子。他是在干啥呀？

木叶坐在校园里开始落黄叶的白杨树下，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她哭得好伤心，哭了很久。天要黑了，保安巡回检查，看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坐在那空地上哭，便有些奇怪，上前去问她，她不理。他去搀她，她不配合，弄得保卫十分尴尬。她哭得够了，自个儿站起来，慢慢走出了校门。

是不是龙田已经知道她是在当按摩小姐？看来，龙田是不喜欢她的工作。龙田是看不起她的，龙田从心里就看不起她，对她没有感觉，甚至反感她，厌恶她。那他又是怎么知道她的情况的呢？

木叶回到按摩店那天晚上，就没有上钟。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东西，找到老板娘说要走。老板娘见她要走，急了，问她是不是嫌钱少，问她是不是有客人欺负她，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刚学成手艺，生意也不错呀。木叶一句也没有答，说一声对不起，转身就走了。老板娘说，那也要算了工钱走。其实那工钱是不用算的，因为老板娘昨天才给她算了第一个月的工钱。

思来想去，木叶还是觉得她搞按摩这项工作给她带来不利，尽管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洁身自好，主动回避一些麻烦，把贞操看成天下第一要务，尽管遇到很多诱惑和威逼，她都没有放弃作为一个女孩子的底线。但这还是给她带来很多负面的影响。比如阿爹木树林就对她有意见，比如她回了一次村里，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就在她的背后切切嚓嚓地说些她听不清的话，而她一回身便讪讪地笑，让人心烦。但在昆明，一个没有其他特长、没有文凭的女孩子，工作并不好找呀。

木叶一边走，一边问，找了两天，好不容易，木叶才在小饭馆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小饭馆位于昆明的东站旁边，那里整天人来人往，客流量大，生意好得不行，有时半夜打烊了，还有人来敲门要吃饭。早上五点过一点就要起来，到晚上十二点后才收工。小工却很少，除了木叶，另外就只有一个炒菜师傅和两个端盘子的。木叶整天奔上跳下，跟着老板娘买菜，回来择菜、洗菜、切菜、给客人点菜、上菜、开酒瓶、倒酒、洗碗、收桌、扫地，累得不行，可工钱却低得很，供吃供住，一月八十元。店里的老板娘是四川人，很会经营，专炒很多小菜，什么红烧猪肉、小炒猪肝、回锅肉、麻辣鸡丁……她的菜一下锅，飘出的味道又香又麻又辣，让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所以每到吃饭的时候，很多人从门前过，在门口张望看哪家最合适的时候，往往走到她们家就停住了。这时候，老板娘就要将炒锅猛巅两下，让炒菜的油烟燃出腾腾烈焰，一边大声叫：

老乡，又见面了！进来进来！往里坐！叶妹儿，给客人倒茶！

木叶出场，本身是最好的一道菜，或者最好的广告。看见她，不想吃饭的人都不想走了，吃着饭、喝着酒的人就会将筷子停下来。

茶一来，客人就说，叶妹儿，你会炒啥子菜嘛？

木叶说，我不炒，我专门侍候你。木叶不仅会说，那笑，也还真不赖。

要得要得，你就来侍候我们了！

说是说，当然没有那个敢当真的。但也有的客人会在她一转身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捏上她的屁股一把。

木叶不说话，反手狠狠的一把，将那人的手打开。那些人还动，她的泪水还是就下来了。她的泪水比什么都有说服力，让那些人自惭形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说对不起对不起，想不到小妹子这样不经折腾。

老板娘虽然忙，但还是将这些看在眼里。她知道这个人找对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对木叶更加热情，嘴上的功夫让她心都会软。这老板娘，脑壳够用。

干了两个月，木叶提出来要加工资。这样少的钱，凑上五年，回老家也修不上一间土掌房，作嫁妆也买不了两样像样的大件东西，多没意思。老板娘一听，马上就叫了起来，你看你看，一天就这点收入，又要房租，又要税收，又要本钱，又要上下打点，又要供你们吃住……整下来还有啥子，我现在是本钱都还没有挣回来呀。

木叶有些消沉。她觉得好些生意客人都是冲着她来的，她来之前，这家小饭馆根本就没有生意。这是她听到旁边那家卖副食的剪平头的小伙子说的。小伙子想跟他交朋友，什么话都会跟她说，还不仅是甜言蜜语。

就是呀，这老板娘还吝啬那一点钱。

小伙子给他出主意，干脆直接跟老板说算了。老板虽然在饭店里的时间不多，但做事直撇得很。

那老板一个小白脸，身材高高的，看上去帅帅的，喜欢穿休闲服，据说是在另外一个什么地方经营建材，每个星期来上两三次，开一辆小面包车，看一看，喝杯木叶倒来的茶，和老板娘在里间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然后互相抱着闹上一场，然后把钱拿了，就走了。老板第一次看到木叶的时候，他的脸上动了一下，眼睛半天没有离开。

老板娘骂他，你吃药撑了咯！

老板这才转过头，答非所问，这几天野生菌上市了没有？

木叶给老板说起工资的事，是那天老板来了又要走，忘记了将皮包放在桌上。木叶给他送去，就说让他加工资。老板伸过来接包的手却放在了她的手上。他紧紧攥了一下她，说，晚上嘛，你等着，不要关死门嘎！木叶脸一红，说我让你加工资，你回答我呀！老板笑笑，说，性急吃不得热豆腐的，你急啥！

晚上十二点半，老板果然来了，车猛一刹，老板就跳了下来，轻轻地敲卷帘门。木叶刚拉了一条缝，他蛇一样地钻了进来，一把抱住木叶，嘴里吹出一大口酒气。

木叶说，你醉了老板。

老板说，没有……有点，酒能助兴呀，小叶妹妹，我可是一见到你就被迷住了，你不知道，我想死了你的，一见到你就想给你加工资。

木叶一伸手说，拿来嘛！

老板说，我们先抱抱，让我抱抱你……

木叶说，老板，你可不能乱来呀！老板娘还在里面。

老板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戳住她的鼻子说，你蒙我呀，她哪在这里呀！她一回家就倒在床上，像个死猪一样，连脚都不洗就扯起了呼，让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我就瞧得起你这小聪明。

木叶说，那你对得起她呀？她整天都在挣钱，挣来的钱不全都在你的包里？你的良心给狗吃了？

白脸老板一把抓住木叶的手说，你摸摸，你摸摸，我的良心都在这里呢，整天整天的都在想你呢！

木叶说，你在吓我呀，我可没有那福分！

老板拉着她的手，往他的那个地方蹭去，一边还说，没有没有，怎么就吓着了呢？看来你还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回生，两回熟嘛，不要怕，这是没有骨头。

木叶说，这样这样，你坐下，我先给你按摩一下，给你醒醒酒，你头晕了。

老板一听按摩，松开手说，你会按摩呀？

木叶说，我自学的，给你露一手。

老板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地坐下来。

老板说，只要你同意我们两个好，我保证给你加工资。每月给你加一百，我说话算数。

木叶说，你这钱不好拿呀！

木叶刚在他的头上按了两下，便停了下来。老板说，你快按呀，按好了我再给你按，让你也舒服舒服。

木叶嘘了一声，用嘴往外面呶了一下说，你听。

老板侧过耳听了一下说，没有什么呀。木叶说，好像是有人在你的车边走动，还有下轮胎的声音。

老板一听，立即站起来往外冲。木叶等他一出门，立即将卷帘门拉上。

老板看了一转，回过头来，却进不来了。老板说，你这个小姑娘，鬼得很！

木叶说，我还有你鬼呀！想占便宜，没有那么容易！

第二天，老板娘一进店，就叫了起来，说木叶，你卫生不打扫，菜不择，米不蒸，你要咋个整？

木叶提起包说，我不干了，我要走了。我等你来是想让你看看，我没有带走你的任何东西。

老板娘有些疑惑，说你要到那点去嘛？

木叶说，认不得，哪点好在我就去哪点。

老板娘忙抢她手里的东西，说憨姑娘，别去别去，你要求加的工资，我考虑好了，每月给你加五十。

木叶说，不。

老板娘咬咬牙说，那就加一百。

木叶说，算了，留着你自己用吧，现在物价都上涨了。

木叶一甩头，走了出来。

老板娘在后面骂道，小烂尸，加一百了你还翘，老娘看你能猴多久！你卖屁股去吧！去让千人日万人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