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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26 09:50刘来宝长时间不在家里,安菊十分寂寞。房屋宽大,每天她都要做很多家务,打扫卫生,洗衣服,上街买菜,然后,每到吃饭时间,只要刘来宝不打电话来说不回来吃饭,她都要认认真真做好一桌子的饭菜等着。刘来宝是每顿饭都离不开酒,她就每顿饭都要倒上一杯酒摆在桌上等着。
那种痴情,多少年了,从未改变。
家里事儿多,刘来宝要请一个保姆,这让安菊拒绝了。安菊说,家里就那多点事情,不挑重,不弄脏,为啥还要请一个人来养着,供她吃,供她住,还要给她钱,天底下哪有这样憨的事!刘来宝说,请来给你当仆人呀,给佻洗衣服,给你做饭吃,给你搓背,不好吗?安菊说,穷苦人家出身,享不了那份福。刘来宝说不过,只好由她。
其实她有她的想法,她在外没有少听到一些家庭,老公和保姆发生婚外情的事,这些事情,说起来真的让人恶心,不能开了那个口,让这个好好的家庭变质变味,及早提防,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提早这么想到,可安菊还是防不胜防。
没有事,安菊天天吃了就睡,或者吃了就坐着看电视,少劳动,不锻炼,安菊就发胖了。那种胖说来就来了,不知不觉,安菊的脸宽了,胸更挺了,腰更圆了,背厚了。本来这也不错,脸宽了就宽了吧,腰圆了就圆了吧,胸挺了更好,更迷人,可肚子上却会突然多出一团肉,肥嘟嘟的,肉囊囊的,真真实实的一个肉袋子,原来的裤子穿不上了,原来的裙子套不上了,收腹收不住,裤带勒不住。一眼看上去,人就显得臃肿,路走多了就淌汗,上楼就喘气。尽管刘来宝偶尔回家,搂着她说豆花要烫、婆娘要胖的话,但她明显感觉到刘来宝对她还是大不如前,电视里每有美女出现,刘来宝眼光就会像钉子一样钉过去,就会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来。
安菊爱上了逛街。没有事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在峨岭县城里游来游去。峨岭县城这几年发展很快,到处都是酒店宾馆,到处都是茶室,到处都是时尚的服装,好象发迹的人有钱的人不只是刘来宝、安菊,到处都是消费得起的人。在一些贵妇人的影响下,安菊逐渐地爱上了减肥,爱上了穿着打扮。每天她都只吃一顿饭,即中午吃上半碗米饭。早上就喝苦荞稀汤,晚上只吃一个苹果。每天往家里的秤上一站,指针偏高,她就怨天尤人,指针略低,就会心情舒畅。
她还爱上逛时装店,彝家人有过一句话:人是桩桩,全靠衣裳。说的就是打扮的重要。身体上的缺陷,可以通过衣装来解决。
这不,她又上街了。
安菊进了一家十分时尚时装店,名字有点怪,叫“穿金戴银”。好像刚开不久,店子里卖的,全是些高档货,标价都是上千元。安菊一看就喜欢。她这是第三次进这个店,前两次她没有买,只是看,尽管她的钱买衣服是买不完的,但买贵重一点的衣服,她还是比较慎重的;尽管她的衣服多得很多只穿过一次,就挂在衣柜里不再出门,但她还是想买。
安菊一进店,门边站着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朝她鞠躬,嫩声嫩气地说欢迎光临,亲切地问她需要什么帮助,然后领着她往里走。这时,店子里的女老板走过来,亲自给讲解每一件服装成色、优点和价位。在若干个分区里,安菊一个一个地看,一件一件地试。最后,她选中了一套五千多块的秋装,那套装,正好将她的大肚腩巧妙地掩掉,而且往镜子前一站,她年轻了十岁。
穿上那一套衣服,安菊一下子高兴起来,握着那个女老板的手,说,老板娘,谢谢你,谢谢你帮我选到这样一套好衣服。
那女老板笑着,露出一口白白的牙。女老板笑着说,不用谢,您也别叫我老板,你叫我沈妹好了。
安菊说,哦,沈妹,多好听的名字,一听就舒服。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得像是亲姐妹。有空的时候,安菊就来“穿金戴银”。有时候选一点衣服,有时候沈妹就教她喝功夫茶,跳健身舞,或者插花。音乐一响,安菊还未扭开胖胖的身子,就笑得打滚。她说,我这个样子,健什么身呐!沈妹就很认真地给她说,上天给我们这样的好条件,爹妈给我们这样一个好身体,我们一定要爱护好……什么都是别人的,什么金钱啦、名利啦,都是过眼烟云的,只有身体才是自己的,你说是不是,安姐?
快乐是短暂的。终于有一天,安菊将沈妹领到自己家里。沈妹一跨进安菊家,一下子眼花缭乱。她想不到的是,在峨岭这样一个地方,居然会有这么富有的人家。她觉得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当时看到安菊提着一个包走进自己的店子时,她就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有钱贵妇,那个包是意大利原装进口的,至少也要管五千块钱的。安菊领着她一间一间地参观她的房子,那些装修,那些高档的家俱,一切都令她目不暇接。
当她们走进卧室的时候,床头上一张两人拥在一起的照片令沈妹头晕了一下。沈妹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她指着那个黑黑的男人说,他……是……安菊说,他呀,他是我老公,搞了几个矿厂,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的。安菊回过头来,看到沈妹用手拄了头,精神一下垮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安菊说,好好的你,咋啦?你不舒服吗?沈妹说,没有……有点头晕。安菊说,我扶你在床上躺一下。沈妹连忙摇头,说,别,别,我想回去吃一点药。安菊说,我这里有药,治感冒的,多得很,至少有十几种。沈妹说,不行的,我的病我知道,我还是回去。安菊说,那,也好,我送你,回去吃点药,千万别有个啥呀!
他们刚打开门的时候,刘来宝回来了。刘来宝手里提着一大包中药,说,安菊!安菊!我给你找了……话说到一半,他说不出来了。他的眼光在沈妹的脸上足足停了半分钟。沈妹出门,往楼梯下走去,他的目光还追在后面。刘来宝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到刘来宝那呆样,安菊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门关上,将刘来宝关进了屋。安菊追下楼来,一边说,那个就是我该死的老公,别理他,他说他还在哪里见过你,上一世吧,你买过猪!疯疯癫癫的,见到个女人就呆得像头猪……
送走沈妹,安菊回到屋,刘来宝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人是谁?她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认识的?安菊理也不理。刘来宝说,问你话呢,怎么三锤打不出一个屁。安菊说,我认得,你这个人,狗改不了吃屎。这一句话说得刘来宝心虚。他说,你,你是啥子意思?安菊说,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脾气,见到个漂亮的女人,眼就直了,魂都丢掉了。刘来宝一听这话,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掉了下来。凭先前的那句话,他还以为安菊对他以前的事都知道了呢!
他长舒了一口气,打了个圆场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你天天打扮,不是为了给我看吗?
安菊说,呸,臭美!
通过软磨硬磨,指东打西的一些谈话,刘来宝终于套出,原来这个女人正是当年困难时期骗走他钱的那个沈妹。他心里说,沈妹呀沈妹,这些年过去,你终于又落入了我的汤锅,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实还不等他开始行动,沈妹主动问上来了。晚上,安菊去广场上去跳健身操,要刘来宝一起去,刘来宝不去,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就着一碟花生米喝苦荞酒。那酒刚一进口,就有一种苦味,再是辣,一入肠,回上口来,却变成一种香,在喉管里跌在荡去,硬是舒服。就在这个时候,刘来宝的手机响了。
那头说,刘哥,还记得我么?
你再说一遍。刘来宝咽下一口酒说。
那头说,刘哥,我是沈妹。
刘来宝一听,鬼火绿了,久贮在心的脏话脱口而出:沈妹,你这个烂货,想不到你又出现了?老子还以为你逃到天边去了!老子还以为你逃到哪个逼旮旯里去了!
沈妹说,刘哥,我想请你坐坐,喝喝茶,消消气。
刘来宝说,老子正要找你呢!你是背鼓上门找锤打!
沈妹说了地址。刘来宝开着自己的车,不过十多分钟,找到了她。
沈妹在峨岭县城东的时光大酒店要了一个单间。刘来宝进去的时候,桌子上摆了酒,那酒是红酒,早已倒好,在洁净的玻璃杯里,在房间暧昧的灯光下,鲜红欲滴。桌上还有一碟花生,一碟火烧牛肉。
沈妹打扮得清清爽爽,薄薄的、洁白的连衣裙,将婀娜苗条的身体包住了一半,剩下的就只是一双明眸,一张红唇,两只刚出塘的藕一样的玉臂。就是包住的那些身体,乳房也高高耸起,呼之欲出,肥臀也若隐若现,欲藏更露。
刘来宝口水就要溢出,要不是之前出现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刘来宝早忍不住。刘来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地一放,说,你说吧!
沈妹给他斟了酒,双手递给他,然后双膝一跌,跪在地上。
沈妹满眶含泪说,刘哥,对不起你。
沈妹轻启朱唇说,刘哥,这几年我到处找你,想不到在这里找到,我给你赎罪……
原来沈妹拿着刘来宝借她的那一点钱,很快就回到家。家里老爹已被那些人打断了腿,声称再不拿钱就要连命过掉。沈妹情急之下,却又急中生智,只拿出一万块钱给那些人,然后领着老爹到重庆治腿。想不到到了重庆刚住下院,非典来了。城里的医院全封闭,不准出,只准进。而恰在那个时候,她存有刘来宝号码的手机又被小偷偷走。她就再也联系不上刘来宝。半年之后,老爹腿治好了,不想在回家的路上,老爹又车祸丧身。沈妹福大命大,绝处逢生,也就剐破了点皮。回家将老爹安葬了,她便再次一个人出来,在社会上单打独跳,挣了一点钱。她钟爱服装,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她在峨岭城里开了这样一个高品位的服装店。她想,她就在峨岭,迟早有一天,她会找到她的恩人,她的刘哥……至于说到电话号码不符的事,沈妹说,那电话是村长家的,他们家一听到是找沈家的,就会不耐烦,就会说假,故意让打沈家电话的人,云里雾里,联系不上。
说着说着,沈妹哭出声来。沈妹哭得呜呜啕啕,她还从包里掏出捆得整整齐齐的两匝钱。她说,对不起,刘哥,这是我还你的钱。
刘来宝懞了,想了半天,他觉得是自己错怪了沈妹,在那样一个特殊时期,一个女人,要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他的怒火在沈妹轻言细语的叙述中慢慢熄灭。
一个小时后,他和沈妹赤裸裸地躺在那家宾馆的大床里。他们一如干柴烈火,熊熊燃烧,沈妹叫得不行,声音比以前更大,动作比以前更放肆。不过在这样一个地方,刘来宝就让她叫,她叫得越急,刘来宝越有力气,她叫得越久,刘来宝就越有持久力,她动作越夸张,刘来宝越兴奋。
很久没有这样快活了。当天夜里,他没有回家。
刘来宝是第三天才回到家里的。屋里照例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是卧室里一片狼籍。原来安菊正在试衣服,见刘来宝回来,安菊连忙将她刚买回来的衣服穿出来给刘来宝看。刘来宝紧锁眉头,十分厌恶。这样好的衣服,穿在这样一个肥胖、臃肿得像是一只布袋的人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和沈妹比,天差地。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永远也无法弥补,用什么都不可能弥补。
安菊还絮絮叨叨地给他说,她新认识的那个叫沈妹的朋友,就是那天来他们家用那个,开了一家高档次的服装店,人漂亮,为人又好,可是这几天生病,都几天没有见到她啦!安菊打了几次电话要去看,都给她谢绝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真想看看她。安菊要刘来宝开着车和她一起去看看,好朋友嘛,问候问候,互相帮助,同病相怜,就算是给她倒杯水、熬碗粥也是可以的。这些年真正的朋友可不多了……
刘来宝闭上眼睛,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