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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07 17:27李章碧
我生长在昭通城,从小就讲一口地地道道的昭通话。昭通的边界在哪里我不晓得,但是我主观地认为:昭通管着的地方就是昭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无知而顽固的认为:我们昭通人全都讲“昭通话”。等到18岁那年,我糊里糊涂地混进了一所全部招收昭通人的学校,更多的“昭通人”汇集在一起我才突然间发现,行政区划内的昭通11个县区口音完全不同。
我到永善县桧溪镇得胜村驻扎下来好多天了,还是很不习惯村民们满口的“川腔”。村支书老唐浑身绑着很多事,讲话语速快,很多字一下子就滑过去,他是讲清楚了,但是我没听清楚。村头老张也是标准的“川腔”,他是我发现的第一个讲话我能完全听懂的村里人。老张开口不急于要表达什么,而是一字一句把话说清楚,说完,我全懂了。
三十多年前,我启动人生的第一次远行就扬扬洒洒地从云贵高原上的昭通流淌到四川盆地成都,在天府之国的公交车上,我听一个成都男人用最地道的“川腔”告诉一位背着背箩上车的老太婆说:“太婆,背斗儿顺着点。”男人的意思是说车上人挤,叫老人身上的背斗不要挤占了别人的空间。他把“背斗儿”说得很清晰,四川男人口中的“背斗”跟我来得胜村听到的“背斗”用词发音完全一样,而且“儿”化。
得胜村的村民们讲话全是“川腔儿化”音,一般来说,“儿化”发音是前一个实词讲得重一点,后一个附着在实词后面的“儿”字只是淡淡而柔软地带过。但是村民们的“儿化”音是把发“儿”字的气堵在嗓子眼里,慢慢把气流从舌头与上腭的缝隙放出来,声音有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气概,听起来荡气回肠。
我奇怪了,为什么永善的“昭通人”讲四川话呢?终于有一天,讲“川话”的李贵明坐在家门口指着看得清清楚楚的金沙江对面的四川告诉我说:“你看嘛,我们对面就是四川,我们郎个不讲四川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