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读野夫

■汤朝阳

喜欢野夫的作品，首先是惊叹于他的文字！

野夫的文字，将汉语的优美、优雅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的语言，我的评价是：美而不艳、美而不俗、美而不腻、美而不浅。此外，许多优美的语言，似乎都要借助于所写的内容这个载体，比如沈从文，他优美的语言借助了吊脚楼、湘西小河、茶肆、青石板街等等意象，而野夫的写作语言非常纯净、端正、纯粹，似乎无需借助文章的内容和意象。他的语言是诗一样的语言，他的语言是极富感染力和冲击力的语言，他的语言是独特而朴素的语言。文学评论家敬文东认为：“他的文字像书法中的魏碑，古拙、奇崛、方正、守中，从表面上看毫不现代，但无限力道尽在其间，以至于能够寸劲杀人。”敬文东认为野夫的文字，“有土地的质朴和天空的灵动，达到了文字的两极。野夫恢复了汉语内部最正派、最高尚的那部分品质。”北京当代汉语研究所是这样评价野夫的语言的：“野夫的写作还原了语言内在的秘密。我们要为野夫喝彩，但归根到底是为汉语喝彩，它在它信得过的操作者那里，令人罕见地走上了自己正确的道路。”的确如此，我们从他的写作语言里面，看不到八股文章里面的欺世盗名、掩耳盗铃，看不到小资文章里面的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看不到御用文人的卑躬屈膝、歌功颂德，看不到奸商广告里的夸夸其谈、言过其实，在他的写作语言里面，我们能够看到久违了的汉语的高贵、尊严、厚重以及纯正！

野夫令人难忘的，还是他的作品内容。

《江上的母亲》字字是泪，字字是血，读来催人肠断，令人泪流不止！真可谓情深意切、感人至深！字字句句浸润着深沉、苦涩、哀婉、炽烈的深情！母亲出身名门却饱受离乱之苦，后被父亲抛弃，从此恩断义绝。成年后致力于与“军阀”父亲隔断关系，却累累受到连累。文革后灾难接踵而至，1983年母亲去世，1987年丈夫弃世，到老年儿子入狱，一次又一次地奔波在探监路上，真可谓是一生坎坷，最后为了不成为儿女的负担而选择了有尊严的离去，只是给儿子留下了永远的撕心裂肺和捶胸之痛！

《1980年代的爱情》主要写了关雨波与丽雯的三次相逢。第一次，关雨波与当年暗恋对象丽雯重逢，尽管彼此相爱，命中注定走不出大山的丽雯还是竭力鼓励关雨波走出大山；第二次，出狱后的关雨波与丽雯重逢，丽雯无私地献出了自己的真爱，并鼓励关雨波继续奋斗；“第三次”，丽雯对关雨波隐瞒自己的病情最后走完了自己的人生道路，留给关雨波无尽的思念和冰冷的坟墓。从丽雯的身上，我们真正能够读到，爱就是一种付出，而不是获得！丽雯对关雨波的最大的爱，就体现在希望他能真正走出大山，《1980年代的爱情》让我们看到了个人感情生活在特定年代留下的独特的痕迹，看到了那一代人充满创伤的爱情记忆，看到了作者用诗意般的语言来吟唱自己苦涩的爱情经历。丽雯尽管心仪关雨波，但却支持关雨波报考研究生，改变人生命运，读来令人动容，关雨波从牢狱之中走出来，丽雯又用自己的方式鼓励他继续寻找人生之路，直至他们永远分离……这就是那个年代清纯的爱情，当然，我们还能够在书中读到命运的不可捉摸、读到时代带给人们的悲剧！

野夫作品中描写了许多大时代变迁中小人物的命运，让我们深深感到个人在历史与时代中的渺小与无力。投身革命抱冤终生的“大伯”，永远穿着中山装、别着派克笔的修鞋匠“幺叔”，尽心助人的“瞎子哥”，怀才不遇的老同学老李，漂泊潦倒、历尽坎坷却痴迷于楚辞古韵的刘镇西……他们的命运，读来令人唏嘘不已。那些布满伤疤带着伤痛和悲凉的往事缓缓地流进了读者的心中。从这些人物的描写之中，我们能够感受得到野夫那种对生活的独特感悟能力和敏锐的目光，让我们于平凡生活中看到普通人的尊严和价值，作者打开尘封的记忆，将被扭曲变形的往事和人物进行还原。他的笔下，无论是至亲至爱、良师挚友、还是乡里凡人奇人异士，让我们看到太多的血与泪、太多的生与死、太多的是与非，让我们感到无比的沉重，不过，沉重之外，我们也看到了野夫的血性！作者在为那些畸形时代卑微的生命呐喊，让那些冤魂的价值得以真正的凸显，真可谓是力透纸背、光彩夺目。我们也从中看到了野夫的思想、阅历、激情和文采。

在野夫看来，我们的体制之外存在着一个承载着人间道义的江湖，这些江湖人士性格各异，野夫与他们或莫逆之交、布衣之交、刎颈之交和忘年之交。比如是非分明、道义自守、敢作敢当、豁达豪爽的狱友黎爷，比如熟知人文掌故、传承社会道义的老谭，比如特立独行不落俗套的“酷客”李斯……在野夫看来，“一个传统的士人没有步入仕途的话，基本上就是这三种出路。行走江湖，起身抗暴者谓之侠；协助官府，出谋划策者谓之僚；既不惹官府不惹廊庙也不帮官府，就谓之隐，所谓的洁身自好独善其身。在这三种路之外没有别的出路，当然每个身份里又可以研究一番了——比如隐，隐于山林是一种隐，隐于市井也是一种隐。因为隐于市井者要谋生，很多都去做了郎中或者算命卜卦之类的，因为这些人也都是要有文化知识的。还有的甚至是隐于屠狗者之流，这就是《游侠列传》里面的荆轲、高渐离一辈人物。”

还是野夫自己说得好，“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亲情故事，每个墓碑下都埋葬着一部残酷长篇。真正掘开之时，这些苍白的文字又何以能承载那无数的往事？写作不过是给自己的心灵埋单。”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我的文章，仅仅只是提到了野夫作品的冰山一角，他的作品中，还有他的江湖世界，还有大时代下的无数死亡，还有他的乡愁乡情，还有他的父亲的战争，最好的，是阅读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