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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08 09:49■陈剑宁
年轻“插队”务农时,乡村的夜景是十分美丽的。夕阳刚刚落下山凹,一层白雾便从山腰飘起,夜幕徐徐降临。
我家就住在江西省进贤县军山湖岸边的一座小村子里。一眼望去,村子旁边,山脚下,灯光渔火闪烁一片。晴朗的夏夜,轻风吹来淡淡的稻花香,清馨而甜美。银盘似的月亮挂在漆黑的深空,月辉静静地泻在缀满谷穗的田野上,一片银黄色,醉人极了。骤雨初歇,池塘、河沟里的野生鱼儿如同临近收割期的谷子一样,成群结队地游进稻田产卵,只要是有水声响动的稻田出水口,一条条肥美的草鱼、鲤鱼、鲫鱼就会抖擞着身子,使出浑身的劲,往上水游窜。村民们一个个披上簔衣,背着鱼篓,手拿鱼叉和灯笼,像星星一样布满整个稻田坝子。灯火一会儿跳跃,是村民跳过沟坎,跳上高田;灯火一会儿游走奔跑,是村民们在河沟边追赶游走的鱼,那种情景有趣极了。
一天夜里,我同村上的几个青年小伙一起在稻田坝子里捕捉鱼虾。无边的稻田长满了谷子,累累谷穗低垂着头,散发着成熟的味儿,在我们捉鱼灯光的映照下,如同一床床巨大无边的绿黄毯子覆盖着稻田。我透过灯光往河沟里望去,隐隐约约看见河水里一条条鱼在水里走走停停。我在河埂上走,它们也走;我停,它们也停,当我把鱼叉扬起正准备刺向它们时,它们一个箭儿地就窜到好几米远处,我奋起直追,跑到前面又不见它们的踪影,回头一看,只见它们又躲在河草底下,让河草遮盖着身子。河沟两丈有余,三尺长的鱼叉,很难刺中它们,我只得挽起裤脚走进河沟里,顿时,河水浸湿了整条裤子,虽不冷,但也不乏一些凉意,但为了刺到鱼,顾不得裤子衣服湿透了,继续全神贯注地寻找那些已进入我捕获视野的鱼。不要认为鱼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头呆脑的,其实它们精灵得很,只要我一挪动,它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跑得无影无踪。有时,我一直紧随它们的影子追了好长一段河沟后,结果一直没找到它们,后来才知它们趁我的脚步趟起一团浑水之际,在浑水中掉转头,往回跑了,弄得我好生被动。不过再狡滑精灵的鱼,也不是我的对手,最终我还是趁它躲进石缝之中时,用网兜将它活脱脱地套住了。
当我手提着两条鲜活乱跳的鱼,沿着渔火照亮的田埂小路回到村子时,东方已亮起一片鱼肚白,村子里的鸡也叫了,推开家门一看,妻子睁开朦胧惺忪的双眼,问我怎么才回家。我赶紧告诉她,我抓到最少有两三斤鱼,妻抿动了一下嘴角,示意我赶快睡下,再过一会儿就要出工了。我立即钻进满是妻儿体温的被窝里,一下子就睡着了,脑子里却一直晃悠着那两条被我追得惊慌失措而未抓到的鱼。
后来,我在江西宁都县固厚公社青山大队一座高高的山上插队落户,当地人称之为“上塘”。与山脚下河坝里或平坝里的那些村庄相比,山里的夜来得稍晚一些。农闲期间,又正是日子最短的冬季,村民们吃过晚饭,已经黑黝黝一片了。有月光的日子,远方深不可测的地方望去如同一片深黑的大海,静谧极了。没有月光的时候,天边那一串串的星星就如同城里的霓虹灯挂在山脚下和山崖旁的丛林里,一闪一闪的,诱人极了。时不时,一声声山羊的叫声传来,诱得村民们三三两两相邀去打夜猎。为了在夜里打山羊,村民们到城里买了一把把长长的手电筒,或者头戴矿工的探照灯,然后带上猎狗。狗是村民们夜行山路的向导,跑起来十分机灵、勇猛,能嗅出几米外山羊的气味、粪便,能看见山林草丛中山羊的脚印,奔跑起来,快极了。只要它一叫起来,十之八九,就发现了目标,称得上是村民们打猎的好帮手。
我姑父是村里打猎的能手,只要他牵着狗出去在山林中跑一晚上,翌日清早,他的猎枪上不是挑着山鸡、野免,就是背上背着一只山羊,很少有空手而回的时候。有时还会兴高采烈地跑回村子来叫醒他的好兄弟们一起去帮他抬回打中的野猪,他那种高兴的劲就别提了。当年我才二十岁出头,胆小不敢跟村民们去打夜猎,但心里好生羡慕,如今想起来,还真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