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的快递小哥为何不还手

曙明

“可惜中国人但对于羊显凶兽相，而对于凶兽则显羊相，所以即使显着凶兽相，也还是卑怯的国民。”

这是鲁迅先生《忽然想到》中的一句话。看了这几天舆论关注的顺丰快递员被打视频，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它。

“黑色轿车阻挡了部分路面，快递小哥示意其挪动车辆。黑色轿车移动车辆后，快递车穿过轿车车头与路边的空当过程中，黑色轿车突然向右后方倒车，由于车头运动轨迹有弧度，因此与正在通过的快递车发生碰撞。”如果顺丰公司对事故原因的描述符合事实，那么，责任在轿车司机而不在快递小哥。但这一事件的核心，不在于事故责任在谁，而是伴着谩骂扇向快递小哥的那六个大嘴巴。一声声脆响，打在小哥脸上，也抽在善良人心上。被打后的小哥，最终掏了400块钱给对方修车。

如果不是恰好有人现场录像并发到网上，这六个嘴巴十有八九要白挨了。在整个过程中，轿车司机恰似“凶兽”，而快递小哥则“显羊相”。如今，“凶兽”在拘留所，想必凶不起来了，想说说快递小哥。

“你为什么不还手？”不少人发出这样的感慨，怜惜中有怒其不争的成分。奋起抗争把司机撂翻在地，这是人们希望看到的场景，但事到临头，未必每个人都能作出有血性的选择。怎么做，和个人性格有关，也和生存境遇有关。

不妨设想一下：如果快递小哥选择以暴制暴，结果会如何？无非是两种可能：打不赢对方，遭受更为严重的伤害；打赢了，自己面临不利法律后果。

顺丰公司在这一事件中的表现令人赞赏。现在我们可以相信，如果出现第一种情况，小哥遭受更严重伤害，他可以在公司帮助下讨回公道。但在事发当时，对于自己能否得到来自外界的帮助，小哥心里恐怕并没底。

第二种情况下，虽然打斗是对方引起的，小哥还击可以看作是防卫，但动了手，轻重就很难把握，一旦导致对方比较严重的伤害，会有人为自己作证是在防卫吗？对于一个举目无亲的外地人来说，这样的问题，不由他不想。

还要注意的是，无论打赢还是打输，都要花时间解决问题甚至养伤。暂时送不了快递，也就没了收入，这可能意味着，弟妹的上学钱、爹妈的药钱，都可能出现困难。

“拼了命也跟他死磕”，性格火爆的人有，但不会每个人都这样。对某种生存境遇下的人来说，打不还手可能是一种最理性也最“经济”的选择。这么说让人心里难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如何避免类似事情发生，我说不好。鲁迅先生九十多年前开的“药方”，应该还管用：“要中国得救，也不必添什么东西，只要青年们将这两种性质的古传用法，反过来一用就够了：对手如凶兽时就如凶兽，对手如羊时就如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