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少年丨被岁月锈蚀的梦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岁月的痕迹爬满了父亲的脸，那些年少时的梦，终是留给了那个少年。父亲为人木讷，脾气执拗，做事不过脑子，想干啥就干啥。

我那天问他：“爹，你小时候的梦想是啥？”

他说：“记不清了，怕是想多赚点钱！”

“那现在呢？”

“想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那天，我坐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打电话，寒风呼呼地吹着，天气很冷。他说他的羊长得很壮。虽然隔着手机屏幕，但我依然感受到了他的疲惫。

父亲小学五年级辍学后便走入了社会。他和二大爹一起，背着一床被褥踏上了去昆明的路。那时家里穷，坐不起车，他们俩只能走路去昆明，饿了就去别人家讨饭吃，困了就把被褥一铺，倒头便睡。

他们就这样一直不停地走，走了302公里，终于抵达了昆明。那时，工作机会很多，可是父亲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在托运部干活，一干就是很多年。经媒人介绍，他认识了母亲，两人在彼此还不太熟悉的情况下就领了结婚证。婚后，他把爱都给了母亲。后来，我们姐弟4个相继出生了，父亲对母亲的那份爱变成了对家庭的责任。

养4个孩子压力太大，他和母亲只能把我们送回老家。

回到老家后，他和母亲去很远的地方拉回来一些羊，打算养羊赚钱。然而，在这偏僻的地方，根本没有销路。后来，他把羊留给母亲，自己出去打工，帮别人刷墙、修房、贴瓷砖。有一次，他在四川干活时，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只能拖着受伤的双脚回到家中。

放羊很苦，母亲的手上总是贴着白色的胶布。有一次，我问母亲：“妈妈，这是什么呀？”她说：“这是药胶布，可以治开裂。”

她的手上全是裂痕。我知道那胶布上并没有药，把它贴在手上只是为了缓解手指开裂带来的疼痛。有时，两个姐姐也会帮母亲放羊。有一次，姐姐们放羊时还被蜜蜂蜇了。

后来，我们都上学了，羊也卖光了。初一那年暑假，我和弟弟坐车来到了牛街。那时，父亲和母亲在牛街做起了扎钢筋的生意。门外的场地上堆着一条条又粗又长的钢筋。

一天，我和父亲一起去推销钢筋，骑车穿过隧道后，很快就找到了买家。买家找借口赊账，父亲爽快地答应了，可是后来买家一直没给钱。之后又有好几个买家提出先拿货后给钱，父亲还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们都觉得父亲太傻。靠着卖钢筋，我们家暂时过上了小康生活。只不过，这生意并没持续多久。这一年春节，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我家，这个人就是我的舅舅。舅舅经常和父亲视频，每次都会炫耀自己过得很好。

春节过后，父亲和舅舅出去了，父亲说他们要开饭店。

没过多久，饭店倒闭了，父亲灰溜溜地回来了。由于饭店倒闭并且欠了账，父亲遭到亲戚的责骂。

不久，父亲出门打工。回来后，母亲在手机上发现了他的秘密：他每个月都会给同一个人转账，几天后，那个人又会转一笔钱给他。他说，他赚大钱了。我们知道，他已经被彻底“洗脑”了。当晚，他把我们的猜疑告诉了那个人，对方让他把转账记录、聊天记录全部删掉。这样一来，他被骗的证据就全都没有了。后来，他和母亲出去打工，赚了一点钱后，他就想回老家。

他说：“我要回老家发展养殖业。”全家人都不支持他这么做，可他不听，一个人回了老家。一天晚上，他骑着摩托车到四川去拉了两只羊回来。后来，他又买了猪、鸡，还被小婶忽悠着买了她家的两头瘦牛。就这样，他的养殖生涯开始了。起初，母亲很生气，不搭理他。那年春节，是他一个人在老家过的。

他似乎很热爱这份事业。后来，他向母亲诉苦。母亲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最终还是心软松了口，回到老家帮他。这一干就是几个月，当母亲来昭阳区做手术时，我看到她的手上又布满了伤口，就像我小时候见到的那样。

岁月悠长，人已渐老。高二的暑假，我回了老家。这是父亲开启养殖生涯的第二个夏天。他每天起早贪黑，我甚至只能在日落西山时才能见到他的身影。我提出来帮他放羊，可他说我干不了这活儿。看着他瘦削的身材、凌乱的头发、布满皱纹的面庞，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时光匆匆流逝，我对他的埋怨渐渐消散了。

我想问父亲：“你不累吗？”不用说，他肯定很累，可他一定会说：“还好吧，虽然累，但这是我的责任——让你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最终，那些年少时的梦，已被锈蚀成多年后的责任。​

昭阳区第二中学高230班 李银芳

指导教师 陈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