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故事|“你们太好了，像亲人一样！”

隆冬时节，金沙江畔的绥江县团结村山清水秀、温暖如春，路边几枝三角梅迎冬怒放，开得格外绚烂。

2024年12月12日，居住在绥江南岸镇团结村3组的87岁独居老人张兴珍收到了被拖欠13年的土地流转租金，解开了10多年的心结。

时针回拨到9天前的一场“龙门闲话”，张兴珍十年讨租成为村民们议论的热点，牵动着镇、村干部们的心。上报问题、入户核实、研判方案、多方调解，从团结村到互助村，数次往返，一场翻山越岭、深入一线的现场办公，一次坚持不懈、充满温情的纠纷化解，让这位几乎绝望的独居老人脸上重新泛起了笑容。

租地起心结

1956年，张兴珍从互助村25组嫁到团结村3组，婆家和娘家隔着两座大山，相距8公里。

1995年，张兴珍的父亲张汉明因年事已高，从互助村来到团结村投靠独生女儿。临行前，张汉明将自家的5.96亩土地分成5份，分别租给了邻居蒋尔田、徐增跃、孔祥银、蒋尔奎和王友强耕种，并口头约定，每到收获季节，张汉明帮忙采收，头三年粮食五五分成，以后每年四六分成。

14年来，张汉明每年秋天返回互助村，和5户邻居共同收粮，并按分成比例带回粮食。然而2009年，事情发生了变化。

这一年，张汉明去世，粮食分成的事情落到了张兴珍身上。尽管土生土长、知根知底，但在互助村25组的村民眼里，外嫁的张兴珍已不算“本地”人了。

起初3年，张兴珍还能分到粮食，但从2012年起，5户村民便开始拒绝兑现。有人认为，互助村的土地，理应归村集体所有，外嫁的张兴珍没有承包使用权；也有人说，这些年水资源匮乏，陡坡地没什么收成，张兴珍不应该来分粮食；还有人觉得张兴珍没有按约定帮忙采收，分成比例应重新调整……

张兴珍每年讨租时，双方各执一词，常常争得面红耳赤，最后都是空手而归，这一情况一拖就是10多年。

张兴珍的丈夫去世得早，4个女儿都已远嫁他乡，儿子常年外出务工，她独自生活在30平方米的两间瓦房里。对于这点微不足道的租金，子女们并不重视，甚至劝她放弃，但张兴珍并不这样想。她说，当初父亲和他们约定好了的，怎么能反悔呢，讨租渐渐成为心结，张兴珍也因此郁郁寡欢。

“闲话”说心结

2024年11月，绥江县在基层治理工作中有了新举措：以5户至15户为一个单元，将全县43个村（社区）划分成4123个微网格，由群众推选人头熟、威望高的热心人和党员骨干担任微网格员。因乡亲们喜欢聚在一起摆“龙门阵”，微网格员便在“闲话”中听民声、察民情，收集问题线索。

张兴珍和另外8户邻居被分到了一个微网格，39岁的冉明会是大家推选的微网格员。

2024年12月3日，趁着农闲，10多名乡亲又聚集在冉明会家的院坝里，摆起了“龙门阵”。

市井长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大家聊生活琐事、话家长里短，好不热闹。唯独张兴珍坐在一旁，愁容满面。

“姑婆，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随着冉明会的询问，乡亲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独居老人身上。张兴珍打开了话匣子：“大家评评理，我父亲租出去的地，我有没有收租金的权利……”

“我一个老婆子，走不动路，也吵不赢他们，那点租金，恐怕是收不回来了！”说到伤心处，张兴珍不禁老泪纵横。

“不行，必须找他们讨个说法！”

“法治社会，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

“不兑现租金，就把土地收回来！”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为张兴珍打抱不平。

“我已经记下来了，待会儿就向村里反映情况。”冉明会作为微网格员，职责就是收集村情民意，协助化解矛盾纠纷。

“好，我们安排人详细了解情况。”12月3日下午，团结村党总支书记罗维接到了冉明会的电话后，立即说道。

随后，罗维便带领挂片干部熊友全和治保主任马劲来到了张兴珍家，详细了解前因后果。

因为矛盾纠纷涉及跨村，村干部们将情况上报到了南岸镇党委。

“下沉”解心结

民以食为天，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命根子”。一条矛盾纠纷的重要线索，因为一场“龙门阵”被及时发现，摆在了南岸镇党委的桌面上。

“应该是出租方与承租方之间存在沟通不畅和信息不对称导致的，要到互助村和团结村多方了解核实情况，协调解决。”经过研判，南岸镇党委将化解纠纷的任务交给了田燕。

田燕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当过8年的村干部，对群众工作非常熟悉。但要解开这一13年的心结，并不容易。12月11日，田燕叫上马劲，来到了张兴珍家。

“这回终于有盼头了！”得知镇上的干部来帮自己讨要土地租金，张兴珍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由于年事已高，加上时间久远，张兴珍的思维有些混乱，记忆也有些模糊。张汉明租给他们的土地究竟有几亩？具体是哪些地块？和张兴珍交谈了3个多小时后，田燕了解了大概的情况。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田燕明白，要弄清真实情况，还得到互助村走访承租土地的5户村民。

12月12日一大早，田燕来到了互助村，首先找到了互助村治保主任杨春辉和25组的村民小组长孔祥清，从侧面了解情况。在确定土地出租的基本事实和承租的具体人员后，孔祥清打电话叫来了5户村民。

29年前的口头约定，加上当事人已去世多年，这件事处理起来并不容易。虽然蒋尔田、徐增跃、孔祥银、蒋尔奎和王友强5户都对承租土地的事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但说起拖欠租金，大家的看法各不一致。

“不是我们不拿，而是当初老一辈商量好的，收粮食时要来一起干活，张兴珍80多岁了，已干不了农活。”蒋尔田首先发表意见。

“张汉明去世后，土地应该归村集体所有，两个村距离比较远，张兴珍不可能回来种地。看着土地要被撂荒，我们是捡来种的。”徐增跃接过了话茬。

“张兴珍来找过我，当时她没说要收租金，只说要把土地收回去。可是她现在已经87岁了，收回去也种不了，只能撂荒。”孔祥银说。

田燕早有预料，提前做足了功课，她拿出了《农村土地承包法》，翻到事先勾画好的条款原文念给大家听，耐心地解释土地法规和政策。经过3个多小时的劝解，5户村民明显转变了态度，表示愿意支付土地租金。解决了“愿意付”的问题，田燕心里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如何付”和“付多少”的问题。

考虑到张汉明流转给村民们的大多是陡坡地，农作物产量并不高，田燕提出，以实收玉米产量进行测算，按照“四六开”分成的约定，由出租方分四成、承租方分六成。考虑到张兴珍无法兑现“帮助收粮”的承诺，便从其所分的四成中扣出20%给承租方作为劳务成本，剩下的80%按每市斤玉米0.8元的价格进行折算。最后，算出孔祥银每年应付租金50元，徐增跃应付30元，蒋尔田应付50元，蒋尔奎应付50元，王友强应付30元。

5户村民都表示赞同后，田燕又来到张兴珍家，告诉她事情的进展。张兴珍虽然同意了田燕的方案，但她年纪大了，要找到承租土地的5户人家，再一家一家地收取租金，显然有难度。于是田燕决定，再跑一趟互助村，帮助老人把钱收回来。

拖欠13年的土地租金终于追回来了。为了让老人今后收租金更方便，田燕和5户村民商量，以后每年12月，大家将租金交到村民小组长手中，再由村民小组长转交给张兴珍。

田燕和马劲再次来到张兴珍家，将钱交到了老人手上。

“为了我，你们跑了这么多趟，你们太好了！像亲人一样！”困扰了张兴珍13年的心结，在一声声由衷的感谢中烟消云散。

“我的钱要回来了！”打开了心结的张兴珍一碰到邻居，就忍不住“宣告”一番。乡亲们也口口相传，一遍遍地诉说着干部们真情为民的感人事迹。

但，田燕的脚步并未停止。张兴珍的“一卡通”丢失了，里面存有发放了多年的“种粮补贴”；张兴珍和互助村5户村民的人民调解协议书还没签订……

12月23日，田燕再次叫上马劲和杨春辉，到互助村找村民们签订人民调解协议书……

时针指向中午12时，安装在村里的大喇叭准时开始新一轮播报。

“加强党建引领基层治理，坚持和发展新时代‘枫桥经验’，健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城乡基层治理体系，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播报声响彻广袤乡村，犹如和煦东风鼓舞着乡村干部们用爱为老百姓纾困解难。

那笔饱含着真情和温暖的土地租金，给了独居老人张兴珍安度晚年最大的安全感。

通讯员   罗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