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5-02-06 11:15人到中年,已过了几十个春节了。春节记忆中的那块“碗面子”,是记忆深处难以忘怀的存在。
记得小时候,一个春节的前一天晚上,父亲把我们姊妹几个叫到面前叮嘱道:“明天就过年了,早上‘秋岩鹰’,你们都要早起,然后给我打下手,我给你们做好吃的。”我们急忙问是什么好吃的,父亲却狡黠一笑:“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带着美美的期待,我们姊妹几个很开心地去睡觉。第二天早上,不等大人催促,天刚亮就起床了,睡眼蒙胧地拿上笊篱去屋后的山坡上,拢一堆树叶,点上火,让烟飘得高高的,一边将树叶聚拢来,一边吼“秋岩鹰啦!秋岩鹰啦!”父亲告诉我们,过年那天早上“秋岩鹰”,接下来的一年里,家里的畜禽就不会被岩鹰叼走了。
我们在嬉戏中完成了“秋岩鹰”的仪式后,便跑回家缠着父亲:“你说的好吃的是啥子呀?怎么还不开始做?”父亲说:“不要着急嘛,吃饭还早,老大,你去拿把砍刀来,走,我们去竹林里砍竹子!”我在茫然中找来砍刀,和父亲一起去竹林里,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砍竹子和做好吃的有什么关联。
竹子砍回来后,父亲还是不和我们说竹子要用来干什么,母亲在一旁笑,任我们怎么问,都不说父亲要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那些年物资匮乏,我们几张小嘴巴好像永远都吃不饱,所以在我们面前,什么都是好吃的。我们也猜不出来,父亲要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看着父亲将砍回来的竹子剖开,然后分解成无数的小竹条,再将小竹条加工成一根根光滑的竹签,我们好奇地蹲在旁边,看着父亲娴熟地操作着。不一会儿,一根竹子就变成了一堆竹签整齐地躺在那里。父亲又找来麻线,将竹签一根根地串起来,大约30厘米长的竹签,每隔七八厘米就用一道线固定,总的用了4道线将竹签做成了一道竹帘子。我们在充满期待中看着父亲的操作,也很好奇,怎么竹子就变成了竹帘子。父亲一边卷帘子,一边比着帘子的大小。待帘子差不多和拳头大小的时候,父亲就停止了串竹签。
父亲开始剁肉,找鸡蛋,我急切地问要做什么好吃的,父亲还是不说。母亲在旁边忍着笑,说:“那天吃‘九大碗’,你不是说那个果圆好吃得很吗,回来做梦都吵着要吃,要喊你父亲给你做……”那一刻,我才想起来,前几天去吃“九大碗”,酒席上中间那碗“贺菜”的“碗面子”,就是我们通常叫的果圆,一碗由白菜、胡萝卜、白萝卜、豆芽、豆腐等做成的炖菜。一桌人每人只有一块,还没有等我尝到味道就吃完了。那味道,是我吃过的酒席中最香最香的。鸡蛋的味道中还有别的好多香味,太好吃了。所以,回来后我都还吵着要吃,让父亲给我做呢,没想到父亲真的就要给我们做了。
在母亲的述说中,父亲用怜爱的目光看着我,说:“我家姑娘想吃的,我都记着呢!”父亲将肉剁成肉沫后,又去找调料,让我们准备好生姜、葱、盐等,将肉、鸡蛋、洋芋粉加上调料调和在一起,放少许水拌匀,捏成条状后包在刚制作好的竹帘子里,再用线捆起来,放在春节那天要煮猪头肉的大锅里一起煮两个小时后捞起来。我们围着父亲,先前青绿色的竹帘子已经变成了黄白色,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冲入我们的鼻孔。父亲看着我们这帮“小馋猫”,拿起一个到菜板上给我们切果圆,每人一片。记得我当时拿到一块果圆时都舍不得吃,而是先闻了闻那让人心醉的香味,食物的香气加上竹子的清香,让我沉醉其中舍不得下口,在母亲笑着提醒都快冷了时才恋恋不舍地将它吃了。那天,父亲一共做了两个竹帘子,刚煮好就给我们几个分了一个,另外一个是晚上吃的。在饭桌上,父亲和母亲每人尝了小小的一块,剩下的,都是往我们的饭碗里夹。
在那个春节里,我们几个孩子特别地满足。因为在那个年代,做那样一顿果圆,是很奢侈的事情,但父母还是做了。虽然那个竹帘子只做了一次,但这次做的“碗面子”不是碗面子,也不是果圆,而是饱含着父母深深的爱,也是父母给我的关于春节的最深的记忆。在父亲去世10多年后的今天,想起那顿果圆的经历和“秋岩鹰”的往事,依然让我感动。父亲用他的一言一行,鼓励、激励、教育我们,让我们将自己身上好的言行,传给我们的后代,而当初他带我们做的关于春节的美好愿景的事情,我也讲给了我的孩子听,让他也将这些美好的传统一代代地往下传承。
作者:周 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