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人文丨昭阳文庙的前世今生

清朝雍正年间推行的改土归流政策，意在废除西南的滇、黔、桂、川、湘、鄂6省施行的土司制度，改由中央政府任命有任期、可调动的流官，随之进行清查户口、丈量土地、核实赋税等工作，实行和内地相同的地方行政管理制度。

改土归流的实施加强了中央集权，强化了清政府对西南地方各少数民族地区的管理，打破了原有土司制度“蛮不出境，汉不入峒”的禁锢，促进了民族融合以及当地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是一项统一多民族封建国家治理、开拓与巩固版图的重要政策。

一、昭阳文庙始建背景

清雍正五年（1727年），云南、贵州、广西总督鄂尔泰开始在西南边疆6省推行改土归流。当时，乌蒙地区的统治阶层——彝族土司势力强大，土司间姻亲关系盘根错节，改土归流的推行，无疑是对土司既得利益的挑战。于是，他们奋起反抗朝廷，但有反抗就有镇压，至清雍正九年（1731年），朝廷以血的代价完成了改土归流。

曾经的天梯土城居民死伤者众多，鄂尔泰认为“乌蒙”寓意“乌暗蒙蔽”，不吉利，且民风彪悍，又敢于对抗朝廷，于是上书朝廷改“乌蒙”为“昭通”，弃土城（今天梯），建新城（今昭通古城），置恩安县为治所，并划归云南。“乌蒙”乃“不昭不通之甚者也”，易名“昭通”一则避讳不吉利，二则希望给这座城市带来“昭明宣通”的未来。改名后的昭通府划归云南管辖，反映了清朝廷对西南地区的政治巩固、经济发展和文化繁荣的决心，同时也体现出昭通的交通区位优势在当时推行治边政策中的重要性。

清雍正十年（1732年）清政府计划建昭通新城，知府徐德裕就任后首先主持修筑了昭通府城（即附郭恩安县城）。当时的云南巡抚张允随提请朝廷拨款，由广南府知府陈克复协助，在大龙洞山南、凤凰山之北选址二木那（亦称朴窝）筑新城（今昭通老城区）。昭通老城平面呈龟形，由城墙和四座城楼合围而成，东为抚镇门，南为敉宁门，西为济川门，北为趣马门，以辕门口为府衙中心辐射建城。昭通老城周长2781.4米，城墙内侧高3.5米，外侧高3.9米，城内主要街道宽4米，总占地面积约0.54平方公里。

“昭自雍正五年，改土归流。六年，制宪鄂公题请设学、建文庙……斯时，学校虽设，而城垣草创于天梯，不及修建黉宫……雍正十年，巡抚张允随题请动帑，另卜址于龙山之南、凤山之北，创立城池，起盖圣庙。”于是，在昭通府南门内文渊街的一块空地上，一群手艺高超的匠人建起了数座庄严巍峨的建筑——昭阳文庙。昭通镇总兵徐成贞指挥修建孔文庙，他还于雍正九年（1731年）在城郊八仙营清真寺开办了昭通最早的书院——昭阳书院。徐成贞在《昭阳书院碑记》中特别强调了开办书院在治乱化俗方面的政治意义：“盖去其椎髻，易以衣冠；去其巢窟，易以室庐；去其戈矛，易以揖让；去其剽掠，易以讴吟。”“俾子弟日诵习其中，蒸蒸向化。”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知府孙思庭迁昭阳书院于城内文庙，并更名“凤池书院”，经乾隆、嘉庆、道光和光绪历代修缮添建，故址即为后来的省立二中、昭通老实验中学、昭通市实验小学。

二、昭阳文庙建筑分布及历史作用

昭阳文庙原为坐北朝南、三进两院的建筑群，是以南北中轴线对称的官署建筑。以大成殿为中轴线依次往南为大成门、棂星门、泮池、状元桥和照壁大门；大成门轴线北两侧为东庑西庑，南侧与道冠古今坊、德配天地坊组成文庙建筑群落。昭阳文庙占地面积4477.53平方米，据《昭通志稿》载：“后有启圣殿（崇圣祠），两庑有先贤先儒，左有文昌宫（后改桂香阁），前为魁阁，后有仓圣祠、名宦祠、乡贤祠、忠义孝悌祠、节孝祠……”现存建筑仅有照壁大门、泮池及状元桥和大成殿。

“我朝敬天勤民，礼乐四达不悖，则今日志乘初修，正当举起典仪而着之于篇。”“七年开考，设立学额，职照广西、广南（府）之例，岁科两试取进，文、武童生……斯时，学校已设，而城垣草创于天梯，不及修建黉宫……学署委知府徐德裕董治其事，始有黉宫。”（《昭通旧志汇编》），昭阳文庙建成之初，规模形制不够完备，也未举办祭孔仪式。乾隆十年（1745年），教授祁国颁置祭器，教习礼乐后，每年农历二月和八月都要举办活动祭祀儒学大圣人孔子，积极向昭通民众传播儒家思想。

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昭阳书院从八仙营清真寺迁入昭阳文庙，更名“凤池书院”后，广招学子，大力推行儒学，承担着文化教育功能，起到了祛除蒙昧、教化治乱、安边扶民的作用，促进了中原儒学与昭通本土夷文化的融合发展，为西南边疆多元文化的交流互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昭阳文庙是昭通的第一座文庙，既是祭拜孔子的地方，也是教书育人的教习场所，还是汉文化与西南少数民族文化交融发展的历史见证。对于老昭通人而言，昭阳文庙不仅仅是残存楼宇中那古朴建筑、苍松翠柏、绿树成荫构成的一片净土，更是祖祖辈辈昭通人敬畏文化的精神体现。

三、昭阳文庙建筑遗存与保护现状

昭阳文庙总体沿用中轴线布局，主要建筑布局尚存，对研究昭通儒学教育发展和传统官署建筑有较高的参考价值。昭阳文庙现存照壁大门、泮池、状元桥及大成殿。大成殿坐北朝南，单檐歇山顶，青色筒板瓦顶、屋面，正脊、垂脊、戗脊为蝴蝶形花砖脊，并在正脊和戗脊端头设灰塑吻兽，木构架为十一檩抬梁式，飞檐翘角，蔚为壮观。泮池呈半圆形，中间横跨三孔拱形桥，即状元桥，沿泮池半圆围边皆为青石栏杆，桥面为青石铺砌，现镶砌的栏板、望柱歪闪。照壁大门面阔三间，三滴水式悬山顶，五檩中柱分心斗拱抬梁式排架，土木结构，下碱石为青石，檐下十六攒如意斗拱，门前一对石狮子庄严威仪，门后两侧有一对活泼灵动的抱鼓石，均完好。文庙内留存了10余棵见证古城百余年发展历史的苍松古柏，挂牌的古树身份证上，你能看见地方政府对历史的敬重，能读懂昭通人对自然的敬畏。

作为昭通古城文脉的聚集地，现昭阳文庙泮池前及东侧分别有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汉孟孝琚碑和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东晋霍承嗣壁画墓，为昭阳文庙增添了浓郁的文化韵味。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孟孝琚碑在昭通城南刘家海子村马家湾一座梁堆出土后便被迁移到文庙内；1945年，龙云出资，时任昭通民众教育馆馆长的张本钧负责建碑亭保护。1963年，原葬于昭阳区后海子中寨的东晋霍承嗣壁画墓，由云南省博物馆带队进行抢救性清理发掘；1965年11月，有关部门研究决定将其迁移至文庙，复原安置于泮池东侧；1981年建永久性保护室，题名“东晋霍氏壁画墓室”。

四、昭阳文庙历史纪年

昭阳文庙始建于清雍正十年（1732年），先后建成大成殿、东庑、西庑、戟门、大成门、名宦祠、乡贤祠、文昌宫、崇圣祠、厢房、明伦堂、棂星门、照壁、泮池等建筑群落。

乾隆三年（1738年），添建文明坊；乾隆五年（1740年），准昭阳文庙科岁联考；乾隆十年（1745年），教授祁国颁置祭器，教习礼乐；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火灾后重建；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知县胡泉建尊王重道坊、桂香楼、魁阁等；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教授侯春荣添建左、右两翼、学署正房。

嘉庆五年（1800年），知府俞廷抡重修。

道光四年（1824年），重建大门，当时主要建筑有大成殿、启圣殿、两庑、文昌宫、魁阁、仓圣祠、名宦祠、乡贤祠、忠孝义悌祠、节孝祠等。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乡绅谢崇基建藏书楼，次年汉孟孝琚碑迁入藏书楼。

民国初期，大成殿、两庑仍作祭祀，其余留存的建筑用作民众教育馆，张本钊、张本钧两兄弟奉命创办云南省立第二师范学校，并先后担任校长，校址就在文庙，不久更名为昭通中学。

昭通解放后，泮池北面建筑由昭通县粮食局使用，大成殿改为粮仓。

1957年，昭通第三中学使用泮池南面的建筑。

1965年，后海子中寨霍承嗣壁画墓迁入文庙并建亭保护。

1987年，由昭通地区实验中学（原昭通地区第三中学）使用。

2009年，昭通市实验中学（原昭通地区实验中学）搬出，同年由昭通师专附小（2002年更名为昭通市实验小学）使用。

2012年，昭阳区古城改造，修缮了文庙照壁大门，为扩宽街道，在原址上向北后退5米。

2013年9月，昭阳文庙被昭通市人民政府公布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2015年，云南省文投公司开发文渊广场（小区），在文庙西、北两侧修建高7层的新楼，并改造了大部分地面。

2015年9月，昭通市实验小学从昭阳文庙迁出至省耕国学文化公园旁边。

2022年，昭阳区博物馆对歪闪大成殿木构架及瓦屋面进行校正修缮。

2024年，昭通市文化和旅游局对大成殿两侧的东庑、西庑、大成门进行复建，对大成殿内部装饰、泮池、状元桥和照壁大门进行保护性修缮。

五、昭阳文庙的价值体现

文庙是纪念和祭祀孔子的礼制性建筑，其建筑格局和装饰体现了浓厚的儒家思想，每一栋建筑及其装饰都是儒家文化的体现。

（一）历史价值

昭阳文庙作为地方官署文庙建筑，是昭通不可多得的历史文化遗产，也是昭通珍贵的儒学建筑景观遗存，更是昭通传播儒学的文化活动载体。昭阳文庙与当时全国各地的文庙整体布局差异不大，其特定的教化功能及祭孔仪式的隆重举办，彰显了儒学对昭通地区的深远影响，在研究昭通儒学文化方面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价值。彼时，昭通地处中原文化和滇西南文化路上的重要位置，为儒家文化的传承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艺术价值

昭阳文庙殿宇大气典雅，殿外古树参天，其大成殿歇山顶设计系典型的官署建筑风格，其木雕装饰清晰流畅，传统油饰则让其不失庄严。木构架地方建筑特色浓郁，是中国传统建筑风格与地方建筑文化相互融合的典型代表，为昭通不可多得的建筑文化景观和儒学教育活动场所。

（三）科研价值

昭阳文庙，建筑规模宏大，建筑格局高低有序、等级分明、结构合理、整体性强，其中大成殿至今仍保留着清代早期建筑构架。泮池及状元桥均为清代早期建筑，其功用体现了阶级等级观念，集景观园林观赏、防洪排涝避雨为一体，实用性极强；“前低后高，旁低中高”的中国传统院落建筑风格，利于排水、通风和采光。“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的哲学思想借助昭阳文庙这个建筑群落凸显了昭通对外来文化的包容与吸纳，中华文明强调天人合一、尊重自然的哲学思想在这里得到直观体现。

（四）社会价值

恢宏壮观的昭阳文庙，是当时培养人才的重要场所，为昭通不可多得的官署建筑遗存。文庙代表了中国的儒家文化，是中华文明的根脉，而宗教庙宇则可以多式多样，昭阳文庙为研究我国各地寺庙建筑的基址选择、空间格局、建筑形制、外观环境、构筑技术和彩画装饰提供了重要的实例支撑，具有很高的社会价值。

（五）文化价值

昭阳文庙见证了改土归流以后儒学教育在滇东北的发展，尊师重教理念的传播让儒学成为昭通教育的主流。昭阳文庙不仅仅是一个传统建筑符号，更是折射出生生不息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精神传承。

本着对古城文物“先保护，后利用”的理念，昭通市委、市政府于2023年2月正式启动昭通古城保护建设工作，为了修缮保护好古城0.54平方公里范围内的文物古迹，相关工作人员对昭通古城及周边同时期同类型建筑，以及云南同时期文物建筑进行纵向实地勘察比较，横向查阅资料论证，寻找其中的共同点作为文物修缮依据；古城历史文化研究专班，市、区相关职能部门和业主单位通过实地走访搜集资料，把走访依据、史料留存作为此次昭阳文庙缺失部分的复原依据。

历经岁月沧桑，昭阳文庙建筑形制、办学规模经历了逐步完备后，又因部分建筑缺失而荒凉的变迁。泮池依旧，状元桥依旧，仿佛于静默中诉说着曾经仪式感满满的祭孔仪式；大成殿依旧，照壁依旧，已矗立近300年，见证了昭通古城的人文兴衰、时代更替。1905年，清王朝正式废除科举制，昭阳文庙完成了其“传道授业解惑”的历史使命。1948年，在昭通举办了最后一次祭孔仪式后，昭阳文庙就此走下“神坛”，成为了昭通人心中最遥远的记忆。

通讯员：李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