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5-01-17 12:13关河水边的盐井坝,一块巴掌大的地皮,历史上却是盐商云集、熙来攘往的繁华之地。
这里曾经有一口人气火爆的圆形宝井——盐井,高出关河水面近4米,外径约10米,深10米有余。昔时的盐津人应该感恩这口井,没有这口井,食盐就不能自给;今后的盐津人也应感恩这口井,没有这口井,就没有1917年与大关县中分而治的盐津县。
君记否?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初,从新街下场口新村桥头至盐井坝那条窄窄的公路与漆树湾公路之间,全靠关河上的一条趸船与彼岸对接沟通。那时,残留的盐井石砌成的挡水外墙仍然高于行人约两米。
1968年,我在普洱小学执教。1969年,昭通地区《毛主席去安源》全区巡回展到盐津县展出。扎西小学教师吕忠兰被抽调为讲解员,县上通知我到盐津县观展。那时,吕忠兰接我、送我都是在盐井坝关河边的趸船上。
当时,盐井的残躯在关河枯水季时仍露出水面,似在呼救,又似在诉说自己的前世今生。后来,沱湾(今世人误作洒渔沱)水电站建成,盐井终被水电站尾水淹没,不见踪影,盐井坝人家的故事更是鲜为人知。
想当年,盐井渡产盐时,规模十分壮观。从井口往下即可看见汩汩涌出、含盐量极高的盐水,沿井口往下30余步石阶,即可到直径2米有余的盐井水边。
那个年代,没有抽水机,取盐水全靠人工,且盐水是用双手提上去的。当时,来盐厂做取水工的人进厂时,臂力超人的盐厂负责人就会给他们作示范:但见他左右手各提一只五六十斤的木桶,步走石梯如履平地,下至井边取满两桶盐水,便拾级而上走出井口,跑也似地送至岸上厂房内的熬盐土灶,然后将盐水倒入加高头车铁锅中,所见之人,无不咋舌!
熬盐全用官仓坝、纸槽沟人背来的煤。初用猛火,锅内水涨后,火力渐小,把握好火候,不舍昼夜地看守盐锅,待水分蒸发,至呈黏稠状时,将其舀出注入方形木范,冷却后便成了盐砖,即盐巴。这就是盐水到盐砖的生产过程。
当时,大关、昭通、筠连一带离四川自流井远,而距盐井渡最近,骡马运输经官道上昭通、下筠连都相对便捷。因此,筠连、昭鲁(部分吃楚雄黑井盐)一带多食盐井坝出产的盐巴。因此,盐津民间有俗语:“云南昭通府,盐巴放到碗头杵;四川筠连县,要吃盐巴磕面面。”20世纪50年代初、中期,盐津人吃的仍旧是盐井坝生产的盐砖,有钱的人家甚至用盐砖砌成家庭灶头,以防盐荒。
今盐津老县城大街上排(曾名新街)有一个叫贾书成的人。少时,家贫,数九寒冬,只穿一件火汗套,冷得瑟瑟发抖,每天都会来盐厂,时常蹲守在熬盐灶前烤火。不时,盐厂负责人也差他做些小事,并给他饭吃。时间长了,贾书成啥活都干。后渐长成人,依旧留在盐厂。炎炎夏日,他只穿一条类似当今时尚女穿的沙沙裙材质的短裤,被关河峡谷毒辣的太阳烤成了“非洲黑”。因时常体力劳作,手臂肌肉条块已渐渐饱绽,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当了一名每日往返在盐井和盐灶之间的提盐水长工。盐井坝盐厂鼎盛时,盐灶多达20余眼,提盐水长工就有十几个。盐厂产出的盐砖,通过人背马驮,被运往各地。
四川自井、贡井的雪花盐早在明、清时期便涌入云南,企图占领云南市场,但楚雄黑井盐等本地盐产盐量较大,这是川盐最终未能成为云南盐业霸主的重要因素。
史载,盐井渡盐井坝井盐生产工艺落后,后期年产量不足10万斤,远远满足不了市场需求,遂导致盐井坝盐厂日趋衰落。1950年5月,盐津县解放。从1954年起,国家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逐步发展企业的公私合营,盐灶数量骤减,砖盐产量急剧下滑。1956至1957年时,盐灶只有四眼,仅剩一个负责人和几个工人苦苦支撑,已到濒临破产边缘。盐厂负责人杨胡子是盐井渡最后的熬盐人,20世纪40年代初就在盐井坝熬盐巴。
杨胡子,五短身材、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只剩下额头、两眼一鼻子,谈笑间,常露出“大口马牙”。他豁达豪爽,声音洪亮,隔多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头脑灵光,眼明手快,臂力超群,会点拳脚,扭扁担、掰手劲,除了梁元俊(世人均称“梁快”),当地无人能敌,两人是结拜兄弟。杨胡子算得上是20世纪四五十年代盐井码头上的一条汉子!
1958年,昭筠公路开工修建,炸岩开道的炮声在盐井坝盐厂垴上响起,盐井渡产盐的历史就此画上了句号。最后的熬盐人——杨胡子一家,举家搬迁到了今落雁乡共和村石厂河社。多年来,杨胡子靠熬盐养活了一大家子人。
盐厂被废,大家纷纷离开了盐井。当年那个给杨胡子提盐水上灶的长工贾书成亦随之失业,后来虽求得新职,但他所干工作,仍没离开儿时形影不离的灶台,成了盐津国营食堂的一名厨师,锅、碗、瓢、盆和满堂子孙陪他终老。
作者:何为民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