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文苑| 种故乡（组诗）

故乡

这里的泥土

播种着我的啼哭和笑声

太阳和月亮

追赶着白发苍苍的爹娘

从不让他们停息下来

时间和花草像爹娘一样

渐渐老去

在杂草丛生的荒野

铺满厚厚的落叶

黑暗之中我尖叫起来

读着一段墓志铭

父亲

我想 我的父亲一定还在阳光下

编织一张网 趁着月色

打捞麦田里的风浪

打捞玉米地里的汗水

打捞田埂上的血泪

试图填补自己古铜色的额头

这并不是父亲单纯的动作

他抬起头 又用手指

计算着粮仓内装下的颗粒

它们什么时候

长成像孩儿们的脸庞

充实着秋天空缺的部分

再写母亲

岁月把日子浓缩成一块布

母亲用针线

缝补着千疮百孔的边缘

灯光下

我清晰地看到

母亲的白发

以及划过手掌的每道印痕

堆积成母亲那张钟表似的脸

指针旋转的速度

压弯腰身

春天是一首献给大地的歌

裸露的花瓣吞噬着阳光

嫩芽伸开双臂四处张望

烟火就此迷恋人间

鸟语花香中

大地收获着爱情

填满一江春水直泻而下

惊醒睡梦中的伊人

站立在道路两旁

用文字擦洗着大地

我们该用何种方式

去歌唱她的生命

飘散出成双结对的音符

在命运中汇聚成璀璨的星河

镰刀穿过故乡的田埂

一把把镰刀刚从熏风中醒来

就被乡人们的双手握紧

亮晃晃的刀口开始啃食麦垄

以填饱田野上凹下的脚印

试图照亮凝固已久的血痕

倒映出一个个劳作的身影

金黄的麦田蜿蜒出他们虎钳般的手臂

麦穗在蝉声中纷纷躺下

掩盖着滴滴苦涩的汗水

烈日下佝偻的影子不断往前迈进

期待着一颗颗麦粒雀跃般跳进粮仓

装满泥土那样朴实的眼眸

然后仰起头来 欢快的笑声

充斥着丰收的夏天

走过那片玉米林

那片玉米林在秋风中长出了玉米棒子

母亲的笑声也破壳而出

我取出玉米粒

小心地镶嵌在母亲的牙龈上

从此

母亲又拥有了一副崭新的牙齿

去嚼嚼岁月的酸甜苦辣

玉米棒子上的红樱在风中摆动

授完粉之后

随同母亲的满头白发

在阳光下渐渐地枯落

也不知那阵风

会把它们吹到什么地方

远方是否还会有母亲的笑靥

来源：毕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