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4-12-03 11:10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越过两条深沟后,视野骤然开阔,大片如雪的李花蔓延至坡下的人家。“青山绿水间小洋房错落,公路环绕处百花盛开,这儿的人真幸福啊!”云南省昭通市永善县码口镇的这番变化,让我不禁回想起二十年前的故乡。
那时,在自留地里,母亲精心筛选细细的泥土,使其疏松均匀后,撒下稻谷种子,浇透水,再盖上薄膜。在等待种子生根发芽抽叶的空当,父亲忙着耕田、平整土地、加固田埂。当种子顶破薄膜,长出两三片叶子时,就开始移栽了。左邻右舍总会心有灵犀般前来帮忙,田间满是弯腰忙碌的身影,他们边劳作边打趣逗笑;孩子们则在田边玩耍,采摘田埂上那些不知名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戴在头上,别在衣兜,还大把大把地握在手里。大人们一弯腰一抬头间,一排排绿油油的秧苗便整整齐齐地扎根在水田里,它们默默向下扎根,缓缓向上生长。
孩子们尚在梦乡,大人们就已出门,打着手电筒,按部就班地轮流守着自家田地浇水,好让秧苗喝饱水。白天,又到田间除草、施肥、喷药。几声雷鸣,几场雨水过后,随着节气更替,秧苗渐渐由淡绿转为浓绿,又从淡黄变成金黄。阵阵微风拂过,稻子如波浪般层层铺展,这浩瀚的稻浪奔腾向前,直至消失在田野尽头。置身稻浪之中,仿佛能嗅到雪白米饭的清香。一穗穗稻子粒粒饱满,谦逊地低着头,等待收割。
晴空下,寂静的田野一下子热闹起来。一年一季的谷子收成,是除过年外的大事,左邻右舍又不约而同地带着收割工具赶来。大片金灿灿的稻谷在妇女们明亮的镰刀下纷纷倒下。男人们抬着木制的四方形打谷桶入场,十来个大汉扎着马步围在打谷桶边,双手紧攥稻穗,让稻穗紧贴桶沿,胳膊、腿乃至全身都有力地拍打起来。一上来就全力以赴,忘情地、急速地大幅度拍打。每一次起落都富有节奏,每一个姿势都充满力量,仿佛一年积攒的劲儿都在这一刻爆发、释放。
恬静的阳光下,饱满的谷子伴着男人们的汗水,飞溅、旋转、跳跃着落入桶中,谷子越积越多。女人们装满一袋又一袋,男人们便蹲下身子扛起,起身搬回家中后倒在干燥之处。孩子们总能在谷堆里找到自己的玩伴——翠绿的蚂蚱。随着家中谷子增多,母亲知道田里干活的人已快收工,几个厨艺好的妇女已备好饭菜,等待他们“凯旋”。
天气晴好时,家家户户开始晒谷子。顶着烈日,在水泥板上或者大簸箕里将谷子薄薄地铺开,用木耙均匀地翻晒。经过三五天烈日的烘烤,母亲把干透的谷子装入麻袋,父亲一袋袋顺着木楼梯扛上阁楼储存。父亲告诉我,在曾经缺衣少食的年代,这些金黄的谷子就是一家人生活和人情往来的依靠;有些人家田地少,收成也少,人口又多,就会向亲戚朋友借粮,等来年收成了再还。母亲总是想让家人先尝尝鲜,背着大半袋谷子去磨坊碾米去壳,再用簸箕筛出残留谷壳,一颗一颗挑出小石子等杂物,把谷子变成白花花的米饭,一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米饭端上桌,一天的劳作便在这一碗碗米饭中开始与结束。
忙完稻子的收成,乡亲们终于能歇一歇了。他们不慌不忙地把田间稻草背回家,堆在房前屋后,堆成一个个草垛,任其风吹日晒,待冬天给猪仔暖窝。风和日丽时,无所事事的大人小孩喜欢爬上草垛,以稻草为床,一躺就是一整天。轻柔的微风,湛蓝的天空,柔软的云朵,不知不觉间便做了个丰收的美梦。傍晚,檐灯下,男人们抽着旱烟,打着纸牌;樱桃树下,妇女们纳鞋底、织毛衣,唠着家常。朦胧月光下,伴着阵阵蛙鸣,孩子们打着手电筒,提着小水桶,拿着小水盆奔向田间,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在田埂上。一盆舀下去,“哗啦”几声,连水带泥倒在平地上,扒开稀泥,一条条泥鳅或一根根黄鳝不停地蠕动挣扎。我们瞅准时机,迅速出手,往往一击即中。第二天中午,等大人去田里干活后,就着白米饭,加上猪油翻炒,泥鳅和黄鳝就成了我们的盘中餐。
随着季节变换,稻田似乎被人们遗忘,但它们总是默默坚守,积蓄养分,为乡亲们孕育来年的金黄。
岁岁年年,那个名叫永善县码口镇利其村的村庄,在岁月长河中守着日子慢慢变迁。曾经的一片片稻田,如今已被李花取代,乡亲们吃着来自松花江畔的大米。曾经田间劳作的男女,涌入大城市拼搏后回乡把泥土瓦房改建成水泥砖房;曾经田间嬉戏的孩子长大成人,回乡在李树下开直播,将清脆甘甜的李子销往全国;现在的孩子们努力学习,为家乡描绘美丽蓝图。
原来,乡亲们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对这片土地的深情。
作者:刘群
来源:“学习强国”昭通学习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