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芒诗歌（五十七首）

麦芒：原名艾飞，云南省威信县人。1962年6月在《云南日报》副刊发表处女作，1979年10月在《诗刊》刊发一行诗《雾》：“你能永远遮住一切吗？”不久在报刊上引起争论并轰动一时，连创了迄今中国汉字“稿酬”之最（每字111元）和“世界上内容最短的版权官司”（只有九字诗）两项记录。至今在《诗刊》《诗潮》《鸭绿江》《中国诗人》《边疆文学》《诗歌报》《南方日报》《云南日报》等全国各地(含香港、台湾)及美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国报刊发表文学作品200余万字。出版《麦芒诗集》《麦芒文集》《麦芒随笔》等个人诗文集10部，获奖10余次，上海大世界吉尼斯纪录保持者，创作业绩收入《中国诗人大辞典》《云南作家传略》。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昭通文学研究院研究员，威信县人民政府地方志编创纂办公室退休干部。

民族化，口语化，精短化，意象化，是中国当代诗歌的发展趋势和方向。至真，至善，至美，是诗歌的出发点，也是归宿。短小凝练，雅俗共赏，有看头嚼头，是麦芒追求的艺术目标。

大白菜

要数你的价钱最便宜

人们一天也离不开你

老南瓜

全身溢满太阳的颜色

看见你我就垂涎欲滴

青包谷

粒粒珍珠，珍珠粒粒

鲜亮了夏季，鲜亮了冬季

西红柿

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只知道你富于营养

丁丁椒

即或被碾碎成齑粉

照样叫人大汗淋漓

盐

只要放那么一点点

就能使人满口生香

油

你曾经廖若晨星

现在却遍地都是

茶

早晚一杯在手

日子越泡越浓

桃 子

又大又甜，满面红光

多少双眼睛冲着你笑

李 子

尚未成熟，酸而且涩

怀春的少女暗自欢喜

柚 子

饱含清凉爽口的汁液

却金黄在冰冷的季节

板 栗

身披针芒般的甲胄

鲜美着芬芳的果肉

核 桃

虽有一个坚硬的外壳

有时还是被豸虫咬破

神秘果

只甘不苦，甜透心窝

竟能改变人的味觉？

鹦 鹉

喋喋不休地学着人语

哪一句是你自己的？

麻 雀

它只会叽叽喳喳地

叽叽喳喳地发议论

乌 鸦

任凭怎样清溪洗涤

寻不出一片洁白的毛羽

鸵 鸟

张扬着偌大的一双羽翼

却只会把头脸埋进沙里

长臂猿

不愿走出森林，老用四肢爬行

——迄今仍然算作兽类！

狼

它吃人肉喝人血的时候

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虎

它被层层栏杆和铁网罩住

它只能在笼子里咆哮怒吼

狮

似乎醒了

却还在睡着

沙丁鱼场

放进一尾鲇鱼

放进一枚水雷

平添百倍活力

红蘑菇

一盆大粪下来

要么立即灭顶

要么茁壮成美丽

木桶效应

那块短板必须长高

那块短板必须看齐

整只水桶才有希望

上善若水

可以结成冰块

可以随气飞升

——物质不灭

陡 街

没有倾斜度

便没有坡度

便没有高度

陡街，一条

人生的路

看你怎么去走

差 异

有长就有短

有高就有低

有胖就有瘦

有男就有女

差异是画是音乐是诗

快乐你和谐你一辈子

大夫林巧稚

平生最喜爱孩子

却没有自己的孩子

年轻产妇的微微一笑

便是她最高的奖赏

一双纤纤小手

托起五万颗太阳

写给王樵老

官儿越做越小

职称越来越少

诗文越来越丰

庚寿越来越高

好一位云岭樵夫

好一位志苑野老

写给樊忠慰

假如没有瞬间的

幻视和幻听，或许

就不会酿造出那些

神奇的天籁之音……

父亲是医生，却

治不好诗人儿子的病

农民诗人金土

平生，

与高粱大豆为伴为伍

平生，

与缪斯女神为伴为伍

地道的一个中国农民

地道的一个乡土诗翁

喜读《夏氏打油店》

夏氏打油店

开张没几年

下对黎民百姓

上对苍穹老天

夏氏打油店，苦辣酸涩甜

夏氏打油店，爽口又新鲜

百岁老翁

活了整整一百岁

经历了多少雨雪和风霜

活了整整一百岁

目睹了多少枯荣与炎凉

愈老哦却活得愈窝囊

忘了苦痛，忘了创伤

刘 海

一缕缕细发

飘曳在少女的额前

恰似一缕缕春风

跳荡在池畔的柳树尖

甜过夏天的蜜桃啊

一张饱含青春的脸

曲 线

曲线——

从胸部开始

曲线——

从臀部开始

丰乳肥臀，彰显出

女性的轻柔与健美

善 心

一个男孩跑过来

说要搀着我过马路

一个女孩跑过来

说要扶着我爬楼梯

我答道：我还能坚持

谢谢你们的一片善心

鲜花店

一年都有鲜花

不论秋冬春夏

一年都有芳香

盛满喜气洋洋

但愿生活如花

日日月月开放

某杂志

几度陷落

深深的深深的谷底

几度面临

九死一生的绝境

最终达成一项妥协

——换将！走人！

你和我

你唱不出我的歌诗

我写不出你的篇什

你弹不出我的心声

我画不出你的意境

——你有你的浩瀚

——我有我的蔚蓝

熟悉与陌生

太熟悉了，见面时

你不得不上前问安

太熟悉了，有事时

你不得不尽力助推

同陌生人接触

从不考虑这些

民 歌

县县出李白

个个当诗人

完不成咱办？

“扣——饭！”

高产卫星

把食盐

倒进地里去

把红糖

倒进地里去

把老土墙

倒进地里去

把狗肉汤

倒进地里去……

肥料要稠

种苗要密

高产卫星

就是这么

堆放出来的

读《文革笑料集》

可笑乎？

一个个头脑健全的人

公然在大街上扭来扭去

可怜乎？

一个个号称是无神论者

却在虔诚地晚汇报早请示

可恨乎？

打、砸、抢出得了手

批斗师长，毫不脸红

可悲乎？

令世人自豪的泱泱诗国

堂堂正正的华夏后裔

“九种人”

在古代——

人分十级

什么时候啊

变为九等

都叫九种人

能说会写

都叫九种人

不可或缺

都叫九种人

一个正册

一个另册

并非笑话

老师问：“为啥交白卷？”

学生答：“学习张铁生。”

怎么走

朝前走吧——“冒进”

朝后走吧——“复辟”

朝右走吧——“右倾”

向左！向左！向左看齐！

唯有这条路最宽广顺畅

唯有这条路最最革命……

五朵小花，五棵嫩苗

五朵小花，五棵嫩苗

无声无息地倒卧在

一个寒冷冰凉的夜里

一个简陋残破的垃圾箱旁

他们的爸爸妈妈哪里去了

他们的爷爷奶奶哪里去了

问街灯——街灯不知道

问旷野——旷野不知道

问乡邻——乡邻不知道

问茅屋——茅屋不知道

只有凛冽刻骨的西北风

只有不断飘旋着的雪片

记住了五朵小花五棵嫩苗

不该凋谢在这个寂寥的晚上

问

想当初

既无嫌疑人的口供

又无确凿证据；为何

匆匆地就判处极刑？

过了整整十年

凶手被擒，真相

已经大白；为何

不给冤死者平反昭雪？

直到二十一年后

父母姐姐的泪水流尽

才被宣告无罪；请问：

应当追究谁的责任？

医患问题

他治不好我的病

我填不饱他的存折

请问审判长：

该不该和他拼？

牙 痛

想吃，不敢吃

想睡，不能睡

辗转反侧到天明

或拔；或补

免不了

吃药和打针

牙痛不算病

病了了不得

感 叹

会写，会画

会唱，会跳……

终其一生，只能在

自己的圈子里辉煌

少了

一根金箍棒

校门口

每到放学时分

这儿，便

停满了车，挤满了人

无论夏日炎炎

无论刮风下雨

少不了这道独特风景

——可怜

天下父母心！

晨 练

将四肢

徐徐地

舒展开去

让惺忪的

皮肤和肌肉

渐渐地勃起

深深地

吐一口长气

连同胸腔里的

惆怅与郁闷……

早晨的空气

这般清新

早晨的阳光

这般美丽

希望的梦啊

总是做不完的

司徒雷登

当了三年大使

便被一篇檄文

扫地

出门

六十年了

雨过天晴

你又

魂归燕京

美之蓝

小小的一只篮球

被尔

玩弄得滚瓜烂熟

迷住了

亿万人的眼眸

赚得了

一拨又一拨的

掌声雷动

20岁

20岁，如露如花的季节

20岁，发光发热的年纪

——而你呀，却失去了

那双清亮明澈的大眼睛

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

没有因此而委靡不振

像在硝烟弥漫中一样

你以自己的顽强与毅力

攻克一座又一座壁垒

踏平一道又一道铁蒺藜

——终于，你拿到了

第一个盲人大学学士学位

——终于，你推出了

六本崭新的诗文集

——终于，你收获了

一份美丽动人的爱情……

在战场上，你是

一位不折不扣的英雄

在文场上，你是

一位百折不挠的战士

你用自已的行动和言语

演绎了一段传奇的人生！

文学名家眼中的麦芒

读了你的稿子，可以看出你喜欢思索。有的写对了，有的却不是很恰当。我随便在你稿子上划了一些，写了一些，却因为我最近比较忙，不可能一首一首地谈。希望你写一些有关扎西地区的风土人情之类。扎西在我的脑子里留下了红军长征时曾在这儿打过仗的事，民间一定有些传说。

——艾 青

麦芒是诗的精短化的一个追求者，只是生活经历不同，走向精短化的道路各异。他是从一行体的微型诗起步，走向精短化的。1979年10月《诗刊》发表了他题为《雾》的一行诗：“你能永远遮住一切吗?”不久，他即与另两位一行诗作者(黄淮的《雷》、鲁行的《鼠》)为全国所知。可以说，这也是诗的精短化显示出的引人注目的力量。

——穆 仁

我国古典诗歌中的绝句就是“四行体”，但那是字数整齐、平仄押韵、有严格规定的。像这种字数不等的“四行体”白话小诗，每首四行，两行一节，可以押韵，也可以不押韵，这是麦芒在新诗创作上的新的尝试和探索。过去还没有人这样写过。

——晓 雪

文学是孤独、寂寞的事业，麦芒是精神家园的探寻者和守望者。多年来，他以罕见的毅力和热情，不断地驰聘感性的才思与理性的智慧，用一生的执著求索来诠释文学的本真和魅力。韶华已逝，但他仍痴心不改，矢志不移，用生命的晚霞，渲染着文学明丽的天空。

——夏天敏

麦芒以创作小诗见长，并取得了丰硕的成就。无论是从题材上看，还是从内容上解读，都可以用包罗万象、五彩缤纷来形容。麦芒的小诗外形虽然“小”，但所叙述的内容却“大”。以小叙大，是他诗歌的品质，也是他的小诗艺术光芒四射的原因。

——李 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