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的外在形式与内在旋律

■尹宗义

本期推介：《我们终归下落不明》

作者简介：阿传，又名陈传，原名陈传雄。云南镇雄人。2016年云南省首届中短篇小说改稿班学员，榕树下VIP签约作家。有诗文、评论约100余万字散见于《教师报》《文学月刊》《绿风》《边疆文学·文艺评论》等报刊杂志。中篇小说《爱情贝贝》获2011年榕树下第五届网络原创文学最佳人气奖、中篇小说入围奖。

现代美学认为，节奏是运动过程中有秩序的连续，是有组织的序列，是显示时空生命力的象征，是艺术的外在形式，也是内在的旋律。叙事节奏丰富变化，不仅体现了小说的叙事艺术，也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给读者以审美愉悦。《我们终归下落不明》的叙事，自然天成，节奏把握恰到好处。普通的成长故事，在他的叙述之中朵朵盛开。

一、极忙者事，极闲者笔

一般来说，小说为了开篇引人入胜，时常采用快速式节奏叙述。《我们终归下落不明》以“谁都知道，在我们C镇，关小米曾是杨阿里的甩手货”开头，很突兀，但作者并没有马上讲述“甩手货”的由来，而是着力描写杨阿里喝酒唱歌跳舞的场景，进而描写无聊的陈东明找茬儿，两人大干了一场。作者故意宕开一笔，把读者关心的悬念束之高阁，吊足胃口。但精彩的打架场景，让读者淡忘了最关心的悬念，沉浸于打架的精彩之中。

你死我活的拼杀是激烈的，快节奏的。如果作者在打斗场面依然使用快速式节奏叙述，可能精彩一晃而过，不尽兴。所以采用了慢速式节奏，特别加入了许多闲笔。打架前的交代比较繁琐，既描写三十年前C镇的街道，又讲述“我”“球都不是”的由来；既回忆了小香槟酒的诱惑，又展示了迪斯科的时尚。那么多铺陈，“有意造成情节的断续、文笔的婉转迂徐、气氛的调节变换、节奏的张弛间歇”。

行文中，作者还适当加入了一些评论性文字，比如：“街前——大山；街后——也还是大山。之所以要这么不厌其烦地描述我们C镇的位置，原因是一九八二年，我们C镇的生活，跟眼前这样的文字几乎一样，近乎无聊。”作者在表达这一思想时，运用停顿式节奏，即停顿故事的讲述，站在原地抒发感慨。这些评论，不仅突出主旨，深化作品，而且也起到了舒缓节奏的作用。

二、纯粹叙事，完美模仿

柏拉图《国家篇》第三卷中区分了两种叙述语式：一种是诗人“以他自己的名义说话，并不企图让我们认为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他把这称为纯叙事；另一种相反，当涉及到说出来的话语时，“诗人有意造成幻觉，使人认为不是他本人在说话”，而是某个人物在说话，他把这称为完美模仿。

《我们终归下落不明》主要采用第一人称来叙述。“我”是作品中虚构的人物——陈西明，但时常会给读者一种错觉，“我”即是作者。所以，作者在以“我”叙事时，实际的效果即是某个虚构的人物在“完美模仿”，又好像是作者自己在“纯叙事”。两种叙事感觉交织在一起，使其真实又深刻。

作者虽然始终采用第一人称，但随时都是“我哥”、“我妈”、“我爹”、“我们镇”等等。这些称谓，既有第一人称的滋味，也有第三人称的韵味。在“我”之外，无处不在地潜藏着一个“他”，或者是“他们”。如果只有“我”看见了看见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那么，“纯叙事”模式就过于直接、单一。变换叙事者的身份，适当“完美模仿”，起到还原现场的作用。

三、叙事序列，纵横交错

阅读《我们终归下落不明》，感觉是在拼魔方。每一个小节，就是一个单片，甚至是第一小节里还有若干个小单片。掩卷沉思，总有一种想将这些单片逐一拼接起来，还原出小说的场。这时，艺术地拼图，个性化地拼图，拼凑的不仅仅是一个单片，而是一个故事，一段回忆，一缕温情。每一个单片都有它自己的位置，就像每段回忆都有它的故事。将它放在专属的地方，放对了就慢慢丰富起来，放错了就零乱。凭借着深情，顺着记忆的小路，将作者故意散落的记忆片断重新组合，用指尖温习意味，把心湖里最美丽的涟漪荡漾开来。

开篇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关小米曾是杨阿里的甩手货”，其答案直到后面才慢慢浮出水面。在讲述范银花的美丽时，并连了“我妈”的失落，引出她的军人情结，隐约地浮现出“我”与陈东明同母异父的关系。总之，故事或前后照应，才会豁然开朗；或是左右相连，一环紧扣一环，环环相扣，扣人心弦；或是相互交织，难以分出，越难越较真，于是，滋味尽出。

热拉尔·热奈特认为：“错时，无论是回溯到过去还是预期于将来，都会与‘现在’有一段或长或短的距离（这里所谓的‘现在’，是指故事进行到某一时刻，叙事中断，让位于错时）。”阿传一会儿穿越到当时的未来，一会儿又回溯到当时的历史。即使是站在当下，都努力拓宽并列的空间，试图同时存在于不同的空间，讲述同一时间的不同故事。阿传自由地穿行于过去与未来，徜徉于当下，不管事后叙述，或插入回忆，或对同时发生的两件事情进行交替叙述，或把过去的多个瞬间部分重叠，都体现出他在艺术的海洋里，自由得如同一条鱼。叙述时，他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