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2017-05-11 10:39杜福全
有人说,人生是一本书。诗歌因为特殊的语言形式而显得太过唯美、太过高妙了一些。小说因为太多的虚构而显得太过虚幻了一些。唯有散文这一文体,更接近人生的一种真实状态。
人,活到一定境界之后,就是一本集闲适、厚重、思想、智慧于一身的散文集,随便翻开哪一页,都可以驻足观望、欣赏一番。这样的人生,这样的散文,读起来总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这种安静,并不是无趣、无味的安静,恰恰相反,它是一种生动且富有生命内涵的安静。读陈永明先生的散文集《心灵的守望》,就给人这样的感觉。
文学评论家谢有顺在《散文的写作伦理》一文中,谈到当下散文写作的一种现象:“一种远离事物、细节、常识、现场的写作,正在成为当下写作的方向,写作正在演变成为一种抛弃故乡、抛弃感官的话语运动。”这种写作追求宏阔的、伟大的、远方的事物,而忽略了身边的、具体的、细小的、实在的事物,这种看上去是向上的写作,实际上是盲目的追求升华。在谢有顺看来,向下的写作才是一种重新解放作家的感知系统的写作,“感官、记忆、在场感,作为写作的母体和源泉,在任何时候都是语言的质感、真实感和存在感的重要依据。”向上的写作走向虚无缥缈的天空,向下的写作走向厚重踏实的大地,贴近大地的细节和故乡记忆,让感官回到生活的现场。因此,谢有顺认为:“一个作家,如果相信内心的真实和具体的世界、事物密切相联的话,他必定会进入一种眼睛式、耳朵式的写作,因为在我们这个敌视具体事物的时代,有时惟有借助看、听、闻、嗅,才能反抗遮蔽,澄清真实。”
陈永明先生的这本散文集《心灵的守望》,就是贴近大地的写作,就是贴近故乡记忆的写作,也是用自己的感知系统在写作。他的这些文字,是紧贴着大地飞翔的音符。
散文集《心灵的守望》收录了作者近年创作的散文四十余篇,主体部分分为“灵山秀水”、“乡土情缘”、“域外风情”共三个小辑。“灵山秀水”为游记散文,“乡土情缘”为乡土散文,“域外风情”也属于游记散文,只不过写的是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从这些小辑的安排来看,我们即可看出这本文集大致上与自然界中的山川河流有关,与故乡土地的亲情和记忆有关,与行旅的脚步有关。这类带有共性题材的散文,也就是面对真实具体世界的散文,看上去似乎没有写作上的难度,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因为这种带有共性事物的写作,稍不注意就会落入俗套,导致千篇一律的现象。这里说的难度,当然不是写作技巧上的难度,散文写到一定程度,技巧就成为次要的了,关键还在于作者面对客观世界有没有独特的、个性的感知和发现,从而让大家都熟悉的这个世界,在作家的笔下呈现出独具质感的精神风貌。这,就需要充分调动作家独具艺术个性的感知系统,去发现被他人的目光遮蔽了的事物,去聆听淹没在世俗喧嚣之中的声音,去闻嗅隐匿在万千声色之下的新鲜气息。
这些年,陈永明先生写了不少游记散文,在灵山秀水中,在名胜古迹中,在异国风情中,把自己行旅中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想到的付之于笔端,赋予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以生命的律动。游记散文难写,因为大凡有点名气的地方,都会吸引众多的墨人骚客前往观瞻,写下很多的文字。如此一来,写的人多了,历史的,自然的,人文的,在反复的书写中,给后来者留存的空间就越来越有限,要想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文字就显得越来越困难。不过,散文是最能体现作家个人性情的文体,而每个人的性情中必然最能体现性其特质的东西。如果一个作家,写作时始终不忘忠于自己的性情,既能接地气又能靠近心灵,而不是故作高深的悬空舞蹈的话,那么,他的文字就会与众不同。比如大山包,山的磅礴、谷的惊险、鹤的曼妙、地的荒凉等等就一再被人们抒写和感怀。而陈永明先生《在大山包等你》一文中,对遍布于地上的那些不起眼的野菊花独有感触。“然而,你也许不会在意,脚下、路边、山野,那些坡坡坎坎,随风舞动的野菊花,黄的、白的、蓝的、粉的、紫的,有的蓓蕾初绽、有的冷艳盛开,她们素面朝天,清丽无比,五彩纷呈,简约而高贵,谦逊而又质朴。”这里,作者从小处着手,在眼前的、细微的、真实的事物中,感悟到一种惊天动地的生命状态。“野菊花独处一隅,与世无争,一辈子植根于广袤山野,与泥土和小草为伴、与阳光和风雨为伴,相生相拥,编织着秋天成块成片的五彩斑斓。”这不仅仅是野菊花的生存处境与独特品质,同时也是作家的性情和心境的一种抒怀。
一个从乡土之上走来的作家,他的内心深处必然会深藏着一个母性的村庄,那是作家血脉流淌的衣胞之地。不管是短暂的告别还是长久的远离,这个村庄都是无法回避且回避不了的一道精神屏障,是灵魂深处和情感深处挥之不去的永恒的情节。在陈永明的笔下,故乡的村庄,村庄之上的炊烟,村庄里的人们,童年的记忆,民间民俗文化,人情世故……乡土之上一切,都显得那样朴素而本真,温情脉脉而又生机勃勃。当然,这其中也难免有伤怀的文字,但那不是一个人的忧伤,那是一个时代的忧伤,因为我们总是希望生活更美好。为此,必须要放下一些东西,丢弃一些东西。结果,那些曾经活跃在乡土之上的事物,必然要被一些新的事物所替代,慢慢地就成了让人忧伤的记忆。这,似乎也是一种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