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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4-11 16:09□ 于昊燕
后社会主义时代语境下无限提速的眩晕感和全球化城市化扩展的现代景观中,无可回避的现实是日复一日、平淡无奇、复制化、平面化的生存境遇,拒绝深度的日常化审美经验与诗歌似乎是一对天敌,琐屑的日常生活挤压着诗意的想象空间。然而,师师的诗却在日常化情景和细节中生发出情思的触角和灵魂的探询,呈现出对“无诗意”日常生活场景的关注和重新发现,一如诺贝尔文学奖在希尼的授奖词中所强调的“既有优美的抒情,又有伦理思考的深度,能从日常生活中提炼出神奇的想象并使历史复活”。师师的“日常诗学”写作成为诗歌森林里一条蜿蜒小路,通往幽秘的远方。
师师的写作背景是具体化与日常化的“生活流”,展示出芸芸众生共有的生存状态,散步、旅行、购物、对话、高楼、树叶、茶水、烈酒,如你、如我、如每一个风尘仆仆路人的生活空间与景物设置。然而这种具体化和日常化的意象并不意味着诗人羁绊于琐碎生活的烦恼与平庸中,相反,这些平淡甚至繁琐冗长的日常场景经过她的诗性过滤与重组后,获得了一种独特的象征意味与精神层面的拓展,如《白龙寺》,本来是“述些琐碎与神”,最终却是“此生需修行,你我已是,彼此的寺”,形成了对日常生活强大惯性所制造的世俗化与麻木感的拒绝与超越。
师师的诗在主体意识、性别自省和时空体验的素质中维持了个人化的独立写作姿态,这种姿态不是女权主义的尖锐矗立,而是女性立场的温柔铺陈,她以包容、仁爱和明慧的心性打开诗歌的审美视阈和情感空间,她的语言方式、想象机制和诗歌主题经验,展示出女性特有的敏感而坚强、幽微而仁慈、犹豫而执着的心理世界,表现对生命、爱情、命运、历史、时代的哲学沉思与人生省视。《戒指》中“我的泪,滴下来,糖味”、“三十三层楼的日出日落治愈恐高症,没治愈我不时心怯”、“你突然用这古老规则,抽出了我的隐痛”在多重维度把一个独立女性的性别立场、身份意识、人生阅历、涉世情怀在文本中交融,平白而简约的言说,衔接出女性在日常生存现场中转瞬即逝的时光感和纷繁多元的情绪体验。无论《曰:失》的个人化历史想象力,还是《蒹葭》“从骨缝抽出白絮”的修辞审美、《花灯》“不可归隐的光阴”的角色转换无不极具个性化特征,介入者与观察者双重角色融汇其中,描摹生活场景的细节和隐秘微妙的心理图景,俗白言语轻巧组合出灵动的言说模式构筑诗性殿堂,超越日常庸俗化轨迹,带来想象力的飞翔,也带来了诗歌阅读的深度。
师师的诗在一页页日历的掀翻中与一个个生活场景的飘逝中,剪接现实和想象;师师以强大的内心去建构一个孤独生命个体与大千世界之间的联系;热爱或失望、深情或决绝、欢欣或忧伤,她在熙熙攘攘尘世中时时对生存本身予以诗性的观照,内心维护着不可磨灭的个人乌托邦。这些投向具象化现实场景的诗,折射出令人沉思的寓言化效果,如《夜行》所歌:“我在你的絮叨里,掉幸福的泪”。师师的“日常诗学”在司空见惯的事物与轮回中,更新认识生命、质询命运的高度与深度,摒除麻木不仁,抗争情感焦虑、流年痛苦、死亡宿命,建构日常事物与秩序的神性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