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歪

◆ 露晓静

杨老歪其实一点也不歪，相反，比起大部分同龄人，他长得更加高大帅气，听说年轻时非常讨小姑娘喜欢，这是很多奶奶级的妇女红着脸说的。之所以叫杨老歪，其实是同村人略带羡慕的虐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杨老歪就是个不安分的人，脑袋灵光的他去大山包贩过马，去小草坝趸过天麻，去楚雄收过蘑菇，去威宁买过仔猪，去凉山州卖过兔子……听说以前卖天麻的时候还用姜芭芋蒸熟晒干冒充天麻呢，也算是善于“投机倒把”的人。所以在村里,他们家是最早步入小康的“暴发户”。那时大家看到他们家儿女吃大白米饭的时候都讪讪的说，你们家过的好歪额。于是杨老歪的大名就被人忘记了，大家都统称他杨老歪。杨老歪养了四个儿子，大家都说他好福气，他也觉得大家的夸奖很受用，不过在一次收山货的途中，他还是收养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有儿有女也算是幸福中人了。杨老歪一辈子都在做生意，在他的带领下，四个儿子初中还没毕业就早早的步入商海，只有小女儿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工作。在村里人眼中，杨老歪不但头脑灵活，而且吃苦耐劳，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打拼，六十来岁的他应该是有上百万了。

前不久，在邻村喝完喜酒回家的途中，杨老歪骑着摩托车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包谷草堆，话不能说，手脚不能动，眼睛也斜了，成了名副其实的杨老歪。五个儿女闻讯赶到医院，照顾了五六天后都借故有事要先回城里去，老伴也要回家伺候鸡狗牛羊，五个儿女便商量，从老大起，每人轮流着照顾十天。第七天，杨老歪终于能说几个简单的词语了，第八天，杨老歪对坐在床边的老大说：我想起来了！老大一听，可激动了，立马俯身问：老爹，你想起啥来了，是不是谁还欠咱钱？杨老歪摇了摇头，老大又问：是不是钱藏哪里了？杨老歪不说话了，一颗眼泪划过了耳际，老大着急，但也没有办法。轮到老五照看的时候，杨老歪又说了：我想起来了！小女儿赶紧问：爸爸，你想起什么来了，是不是想起我的亲生父母了，还是想起银行卡密码了？杨老歪不再说话了，脸更歪了。

几个儿女看着没有什么治疗效果，便想把杨老歪送回老家保守治疗，在讨论的时候老大提出杨老歪说过的那句话：我想起来了！几个儿女也才说他们都听老父亲说过这句话，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关于钱的事？几个儿女商量的结果是父亲的钱留着治病，百年以后剩下的一起分，大家都有份。就这样，杨老歪被送回了农村老家，由老伴负责照顾。这天，杨老歪又开口说话了：我想起来了！老伴一听，欢天喜地的去把村里的二憨叫来，一起把杨老歪扶起来，又是揉腿又是揉脸又是问东问西的，说来奇怪，杨老歪的脸渐渐地不歪了，手脚也慢慢能动了，当老伴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子女的时候，杨老歪摆摆手拒绝了。杨老歪虽然行动还不利落，但在老伴和二憨的照顾下，生活慢慢能够自理了。

三个月后，杨老歪虽然说话还不利落，但已无大碍，他电话通知子女们，说要召开个家庭会议，给子女们一个惊喜。五个子女均按时赶到，杨老歪说：感谢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好好活下去，不给你们添负担，所以，我将带上你们的妈，去全国各地旅游，把身体养好，好让你们安心上班工作。子女们面面相觑，心里的小九九翻来翻去，却不好说什么，都一致表示拥护父亲的英明决定。

一个月后，杨老歪一行三人开始了天南海北的旅行，在飞机上，杨老歪问：二憨，晕机不？二憨说：不晕，可以开窗不，我想装点云彩送给包会会，她说她要嫁给我做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