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秋天慢慢走来

★ 庞华坚

下班的路上，慢慢地走。突然感觉到，秋天来了。是去年的秋天，它来到背后，贴着我的脚后跟，一点点漫上腰来。

夜晚未曾真正暗下来，天空很快又被夜灯照亮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过，树叶轻轻抖动，已明显感觉到它们传递过来的凉意。

时间和人的脚步不一样，它不急不慢，一天天过去。和去年的秋天一样，今年的秋天一点点的让人感觉到，也依时到来。

正走在路上，收到一个朋友从北方发来的手机短信息。朋友把北方某地下雪的照片发来了。他知道我喜欢雪。但是，我这里现在才刚刚意识到秋凉啊。

手机里的雪景缓和了我的脚步。捏着手机，站在夜凉里，人有些傻。

于是想到远方。想到雪。想到一些模糊的事情。

对于我来说，好长时间没有这样了。好长时间里没有细致地想过一些东西。天天骑车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一晃而过的路途，太多事情被省略，情感以及内心里细腻的东西要么隐藏起来，要么被粗糙的生活擦去。它们在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借口和理由中被消灭和淹没。

如果不是车坏了，走路，如果不是看着夜灯一盏盏亮起，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收到一个信息，如果不是正好在秋刚好来到的时候经过……

太多假设，其实都是枉然。现实是现在走在夜凉中，一些事情涌上心头。

走过一个街角路口，干脆拐了进去，在一块已被圈起来准备建楼的草坪上坐了下来。这里离公路有十几米的距离。虽然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公路上的声音，好像一下子都远去了。

流动的夜，在十几米之外真实、生动，甚至深刻。

再看一次信息，只有几个字：这里下雪了。

虽然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雪景都美，但我愿意把雪景想象得很美，愿意把雪和某部电影里的镜头对照起来，愿意想象漫天的大雪把世间的一切都覆盖了：冬树露出屈强的枝头，顽石偶尔探出木讷的棱角，没有虫鸟鸣叫，没有花草飘香，看不见人影，一行脚印沉重、歪歪扭扭走向远方。

想象总是很美，而现实往往南辕北辙。世事如此。

草坪上还有人工作，他们在白炽灯中挥汗如雨。若干天后，可能这里任何一根草都将不复存在。一个巨大的深深的泥坑将出现在人们面前，然后人们会往坑里填进无数石头、钢筋、水泥。人们会从地平面下开始筑垒，让坚固的建筑渐渐高出地平面，一米、二米……高到仰望也看不清的高度。

不远处是几个水果摊。没看见有人买水果，他们的影子被夜灯拉得很长。有几个摊主互相聊着，听不清说什么，只是偶尔听到有笑声。

更远处是一幢接一幢的楼。有公寓楼、办公室楼、商场、学校、邮局、银行……

我每天上下班都从这里经过。这些建筑，有一些进去过，大部分却只知道它们立在这里。这一带的建筑（东西）熟悉得就像跟自己有关系一样，想起来，其实不但陌生而且遥远。

就像这个秋天。这个秋天像去年一样，悄无声息，来到这里，陪我坐在街边，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