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老人

★ 宁春雪

在普洱这个没有冬天的城市里，这仅有的凉意让我想到了家乡那个城市的冬天。我站在阳台上，思绪飞到了那个冬天，寒冷的风，淅沥的雨，一个拖着肥料口袋的蹒跚背影越走越远……

“天气冷了，可不能穿这么少的衣服。”“小姑娘，没钱了吗，走，我带你去吃饭”……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咪着，让人很有亲切感，我竭力搜索着我所有的记忆，好像她总是衣衫褴褛，走路一颠一簸，大概是年纪大了。是的，她是一个拾破烂的老人，七十多岁了，衣着破烂。她是我高中时候才开始接触到的人，每次经过她瓦房外面堆了一座小山似的塑料废品时，她总是热情向我打招呼，而我总是嫌弃地看几眼敷衍着回答，但接下来发生的几件事让我对她的看法彻底改变。

我家乡的冬天极其寒冷，我们像往常冬天的早晨一样早起上课，她也像往常一样步履蹒跚地拖着大口袋来学校捡垃圾，马上要上课了，同学们都跑得很快。路面很滑，一个跑在我前面的女生被人群挤了滑倒，眼看就从校门口的高坎上摔下去了，我情不自禁倒吸了口冷气，心提到嗓子眼。在坎下面六七米之外的她，丢下口袋一个箭步冲上去，忽然发现她稍跛的腿，跑起来是那样的有力，毫不逊于我们年轻人，她扑倒在了坎下的地面上，那女生重重地摔在了她身上。那女生丝毫无伤，简单地感谢了几句又冲去上课，众人扶起她来问她伤着没，她说“没事，就是年纪大了有点累，扶我过那边台阶上坐坐”。这件事仿佛只是冬天里的一个小插曲，我们照常上课放学。但那天以后，三四天我都没看见她来学校捡垃圾。再见到她是一个星期后，她的手吊了绷带，后面跟着一个孩子。她的腿似乎比以前更跛了，拖装废品口袋更吃力了，感觉又苍老了很多。

后来听见楼上的一个邻居说，她一辈子没嫁过人，信仰佛教，收养过三个孩子，都是捡垃圾的时候捡来的，最大的一个女孩已经嫁人，还有个男孩，邻居说不晓得哪里去了，我所见的这个“小花猫”男孩是最小的一个，还在念三年级，由于祖孙俩经济困难，小男孩不得不去离县城很远的学校上学。蓦然间，我对这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多了些同情。

没父母在身边的我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承受的，包括生病。在将要会考的前一个星期，我很不幸得了重感冒。挂点滴的时间是痛苦和无聊的，我望着医院门口人行道上的人来来往往，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没错，是她！她拖着口袋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影，她看了我几眼拖着口袋走了。我有点意外，怎么她没像往常一样和我打招呼了？又不禁哑然失笑，世情凉薄，可以理解。让我更加意外的是后来发生的事，过了十多分钟她又回来了，与先前不同的是她的口袋没拉着，不知道放哪去了，手里多了碗米线，笑咪咪的递给我：“空着肚子输液可不行！”我不禁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泪水不自觉的涌了出来，只一个劲儿的点头。第二天，我正准备出门上学，开门看见门口放了箱学生牛奶，我提着牛奶快步跑出去，看见的是学校爬满蔷薇栅栏旁人行道的尽头，那抹拖着肥料口袋的蹒跚背影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