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 神 (外二首）

作者简介：杨明，笔名尹默，昭通日报社昭通影视文化中心主任，一九七四年三月出生。一九九七年起辗转供职于《昆明日报》、《东陆时报》等媒体，二 ○○二年底供职于昭通日报社至今。

★尹 默

无泪之殇，一个人的村庄

为庄稼题写秋祭

为雨夜加冕晨雾弥漫的露水

回不去，内心悬挂高古旨意的村庄

回不去，村庄的嚣叫，潜伏的人

关闭一个孩子回家的门

藏身树梢的夜枭打湿我的单衣

追一只流浪的猫，我弄湿双眼

我冷，为村庄点燃火把

缩身村一隅，我是大地之王

呼走河之畔，我是村庄之子

沿河奔走，隔河呼喊我名字的娘

在村口哭唱我儿时即知的乡谣——

“是哪个喊杨明们应一声！”

“我喊，我喊的！”

我在坡头应，天地顿黑，恶狗吠，鸡鸭窜

只言一生苦，谁人识得我逍遥——

坐地写伊名，总是掉一点

只写一字：过。与秋蛇

远山近村，我在娘的喊魂声中跌倒

暴雨经过庄稼地，三两株已枯黄

河汛高过头，兄弟抱我泣，知我苦，再赠酒

彼此大笑饮尽 泪流

兄弟，36岁本命年，属羊未婚配

哥哥我40岁，至今未恋爱

却非无情。兄弟，你醉了，醉在无缘

哥，你醒了！为何只喊一人名。

无爱终老乡里。醒来作甚。

我只一笑而起，挽树狂笑，四邻惊呼——

遍赏村人一烟一火把

照亮我前生，静候夜行之蛇

跨火塘，接松香，面向老屋，

背对火把和亲友

娘在身后叫魂——

儿啊，隔山喊你隔山应，隔河喊你快转身

儿啊，阴山背后怕得很，快回本身

儿啊，阴河前头深得很，快回本身

凄厉的叫魂，让我魂魄归位

驭风降落窑湾村，回到吆喝中

坐在地上呼噜，躺在村庄内心

只有本身，还在与时间絮叨

只有本身，仍在与命运周旋

本身未醒，时间已停下，指向不明

当我再醒，本身早已附体

蹑手蹑脚攻袭遍体鳞伤的我

入我魂 侵我魂 占我心，赐我神还我力

焚净尘扰，毁扫挡阻

总有伊人让我回魂归魄

还我魂魄，只当一石落水

还我本身，权作一鸟栖枝

还我魂魄，我要负气隐水匿山

还我本身，我欲握卷坐看云起

回到本身，我奉明月和秋风送君归——

一人心，天下可否归心！

致敬：水

向流水致敬 向俗世欢愉致敬

向奔跑的致敬

向悬浮在水中的风景致敬

向为水而生因水而长的所有

人和事 致敬

借时光递来的雨伞

谈一场恋爱吧

渴死的江河 上升

干涸的血液 下降

水呵 我愿做你屋檐下的泥泞

一生浑沌

水呵 我愿是你抬头的苍穹

一世清亮 水啊

我只愿是你流过的地方

水，带我走，向天、入地或消逝

你掌管的秘语只说了一半

我又渴了……

归 来

我用石堆然起篝火

阻隔昼行锦衣，掩尽黄土

岁月于我已然锋利，晨耕午眠

只须暮风扶摇乡人

我仍是故乡最小的孩子

石头呼吸，笨拙的父亲还是喊痛

他痛土地上消失的儿子，带领着春天

奔跑。他痛，隔辈亲人

加剧他的年轻，踩醒土地筋脉

盗取农舍里潜伏的家族隐秘

木门外，祖辈念叼佛示

关乎故乡三岔路，神灵颂传，乡亲覆没

倦身农耕牧读 委身老屋高耸气息

愿是梁上窥探风物的孤单

只因儿时贪婪，误了四十年农事，

回不去 遍地农民的奖赏

回不去，村庄悬挂高古神旨——

和 无休无止诵唱

——关闭那个孩子回家的路，

让他无家可归，无人可想，无由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