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陈

★刘静涛

刚把工作调动手续办好的时候，把孩子也转学到了这座城市，买的房子交房时间还很遥远。幸好古城打造，三姐家不用的老房子也由板壁房翻修成了三层小楼，暂时借给我们住着，离孩子学校挺近的。

第一天跟老陈成为邻居，由衷感觉不舒服。老陈的房子门脸迎街，我们的门隔着巷子正对他家侧墙，从来老陈家巷子内都没有侧门，这次搬过来发现，他翻修时不但把侧门打开了，还放了一块宽大的门槛石，巷子里头的人家都从这里进出，这大石门坎一放，通过显得更加不顺畅。我们门前摩托车都不好掉头，活动显得更加逼仄了。

第一天搬过来的时候，我打扫完顺手就把拖把挂在了门前，老陈过来交涉了：“你这拖把不能放在这里沥水，水流下去该淹着我的铁货铺了。”我一看，他那铁货不好好摆在门脸里头卖，摊子支到了街面上去，而且摊子地面也零零碎碎摆满了铁货。想着铁器沾了水确实会锈，我没说什么，把拖把收了。可我心里挺窝火的，这公共路面全被你占了不说，还不准倒水，这水往低处流不是天经地义吗？

第二天天气不好，下了点小雨，回家的时候，我看见我们门前屋檐下全被老陈摆满了他家的东西：拉货的小铁车、还有一辆摩托。我顿时心情一落千丈，这是欺负人呢？老陈媳妇朝我讪讪地笑了笑：“这铁货东西，放雨地里就该淋坏了……”我没听她说完，转身进屋去了。

那天老公在家，门开着，老陈进来了。聊了半天不咸不淡的话题，老陈说：“你这一楼反正也空着，可不可以借我放辆摩托车呢？”老公不接他话茬，他讪讪地走了。

有一天很晚了，我们到街上走走，回来的时候，老陈夫妇正在巷子里洗衣服，洗衣机、大盆小盆，摆满了我们门前，老陈媳妇拖开一个盆让我们进了门。顺着开着的门一看他家屋内，我惊讶了：普天下还有居住条件这么局促的房间吗？老陈家屋内，每一个角落，都摆满了铁货，连楼梯上也不例外，每步楼梯只有能落下一只脚的位置。联想到老陈夫妇每天摆摊收摊，搬进搬出，汗流浃背，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同情心，第二天早上又荡然无存了：老陈媳妇把衣服全部晾到了我们门前的晾衣线上，连小衣裤衩也不例外。

有一天阳光蛮好，我把一些吃的干货放簸箕里摆出去晒着。中午的时候，三婶打电话叫我们去吃饭，另外还有一些亲戚，挺热闹的。这饭一吃完，可就大晚上了。回到家门前，我想起了白天晒着的食物，一看竟不见了。这街上、巷子里每天人来人往接踵摩肩，白天没事，夜幕下说不准就被谁拿走了呗，我只好怨自己忘性太大。就算不被人拿走，也恐怕被耗子拖走吃光了。就算不被耗子吃光，人不在没看见，野猫野狗舔过，也不能要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上班的时候，老陈家像往常一样正在摆铁货摊，老陈媳妇叫住我：“你昨天晒的东西，我帮你收进来了，你不在，我一直招呼着晒的，都晒干了！”说着她把簸箕交给我，交代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我一时间有点懵，就老陈家那点房子，被铁货塞得都要爆了，还帮我收放东西？他们那么忙，还帮我照看着翻晒食物？我内心深处升腾起一种不一样的感受来，也有些为以往对他们的认识而愧疚。

我们搬新家那天，都没跟亲戚朋友说，除了身边的人来了些帮忙的，没有惊动任何人。那天中午我们安置得差不多的时候，老公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问住几楼几号，那时候我们正在等送冰箱和安网线的工人，就说了，以为工人过来了。门铃响了，却是老陈夫妇，这可把我们惊住了，这是要干啥？带着他们夫妇二人参观过后，他们拿出200元钱递过来，说是专程过来庆贺一下的，我们谁的钱也没收，当然也拒绝了他，可走的时候，他们把钱又从即将关上的门缝里扔进来留下了。

老陈走后，我们挺感慨的，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人跟人有机会在一起相处，都是一种缘分，都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