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2016-03-29 09:52马燕
威信的冬天潮湿得让人讨厌,细雨飘摇的日子以月计算,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清晨,冗长而不消停,慢悠悠地湿润着时光,比女人的例假湿得还长久。窗外是一成不变的阴雨天,三个月大的宝宝还在熟睡,老公拿起行李,故作很洒脱地对我说:“走了哦!”我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两串珠子挂在脸上,假装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他转身离去。默数着四楼到一楼的梯步,步步踩踏着离愁,越踩越远越愁。我赶紧走到窗户边,两眼泪珠子变成大雨滂沱,模糊着看他孤单的背影消失在雨中,这一别又是一年……往事映红了眼眶,岁月被叫醒。
人生是一部心尖上的味蕾史,只有敢于咀嚼各种味道,咽得下苦痛和酸楚,品得出蜜汁的甘甜,才能做一个心灵的美食家。我的生命里有一盘苦楚的菜肴,我细嚼慢咽、苦尽甘来,它让我的生活变得饱满和丰盈。青春的光影伴随着爱情的模样踏上了等待之路,和老公两地分居八年,每年相聚一个月,我从二十五岁等到三十二岁,用思念堆砌了信仰爱情的制高点。
爱情孕育了生命,女人获得了另一种重生。从怀孕到孩子出生,老公都缺席,因为他是一名军人,所属部队远在千里之外。都说孕期的女人最敏感最小气最神经质。怀孕前三个月,吃什么吐什么,看见、闻见唠心的也吐,哗啦啦瘦了十斤。看着别人有老公牵手散步,酸红了我的鼻子和眼睛。孤寂烦躁的心和身体的各种不适让我倍受煎熬,但我总对他轻描淡写,从不在电话里埋怨和撒泼,不是不想,是不忍心,千里之外的他也在饱受煎熬。
临近待产的时候,同事坤坤开车送我回了老家威信。11月3日凌晨一点不到,羊水破了,父母陪同我立即赶往县医院。一进妇产科,产房里传出一个女人撕心裂肺要死不活的嚎叫声,肆虐地拉扯着我的神经,各种恐惧、焦虑、无助突袭而来。医生安排我做产检,与嚎叫的女人同一间。她的床下血溅满一地,带血的卫生纸四处散落,医生正用刀剪她的宫口处,女人再次歇斯底里地嚎叫,她的男人在一旁焦头烂额,赤裸的下半身一片血泊——这分明就是一张案板!再看看偌大的产房,孤零零的两张床,墙体和地面一片灰色,阴冷得像个仓库。医生催促我上床,我脱开裤子,紧抓着冰冷的扶手,全身又冷又抖,从未有过的无助感跌落到谷底,我不想生了,我要回家。我幻想着奇迹出现,幻想着他从天而降,陪伴我、安慰我……可这个点他已经呼呼大睡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宫口一寸未开、羊水不断流、孩子有两圈脐绕颈。凌晨三点半我被推进手术室做剖腹产,麻药让身体里有股暖气和睡意,“脂肪有点厚,断奶后得减减肥。”缝针的时候医生半开玩笑地对我说道。半小时后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清澈响亮,我激动地问:“宝宝健康吗?”医生笑道:“健康得很,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一种浓烈的幸福感包围着我,所有的恐惧荡然无存。
从手术室出来,我被推进有八张床位的病房,一屋子坐了七个老公,只有我家的没到场,失落的情绪化作伤口上的盐。麻药过后,疼痛让我无法入睡,肚子上像深深地横插了一把大弯刀。两天后我转入另一间病房,当晚我独自下床去卫生间,下蹲时双腿突然失力狠狠地往前摔了下去,我忍住没哭,表姐和邻床的小伙子闻声赶来扶起我,他是医生,立即帮我检查伤口,辛好没有摔破。正强忍着委屈,恰巧老公打来电话,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哭了出来,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那一年是虎年,一只美丽可爱的小老虎在我的膝下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