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河与村庄

回到昭通城里很久了，我的心情仍然处在一种极端的焦灼中，真有点紧张和窒息的感觉，一条河流似乎一直冲击着我的心灵，一个村庄似乎将我挤压在城市的喧嚣与农村的艰难困苦中。轱辘河与那些贫穷的村庄仿佛一直在呼唤我！

今年，中央和省、市都将扶贫工作列为了重点工作。市里面确定进行“挂包帮.转走访”精准扶贫，确定在2020年与全国全省同步实现小康社会。9月中旬，我们单位一行人到单位所负责永善县茂林镇的新林、松林、永安三个村为即将开展的精准扶贫进行深入农村的遍访问卷调查摸底。由于松林和永安两村分别还有永善县教育局、县农业局作为县级部门包村，这次遍访我们就具体负责好新林村。新林村的工作平时分五片负责，我们来的五个人正好每人在一个片，由那里的镇村干部协助开展。

我所负责的是茂林镇新林村马路自然村的六个社。在这六个社中，离村委会最近的是马路社，从村委会走路半个多小时就能到达了，从村委会过去还有一段坎坷的公路，车辆可以勉强通行，驾驶员就开车送了我们几分钟，在新林村小学前的水沟旁边车就无法前进了，驾驶员只得开车回到镇上，我们就改为徒步行走，从小在农村出生长大的我，对走路没有什么畏惧的，一直习惯这种原始的跨越方式。我们逐个社埃家埃户开展工作，无论到哪家哪户，都先讲党的扶贫政策和总体思路，接着才是照像取资料，对单家独户在一起居住的，就同时对贫困户访贫问卷进行调查了解，对相对集中一些的，先把像片照完后，集中在社长家进行座谈了解，老百姓对这种方式普遍都能接受，他们不仅如实介绍了调研涉及的相关内容，还倾诉各种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有的甚至反映其他与他们生产生活有关的困难和问题，我们耐心解答并作好记录。

我们所到的新林村半边街社是一个隐蔽在山谷中的村庄，整个村子生活着17户人家，有四户在一个叫湾湾头的高岩下，那里三面环山，一面对着轱辘河，要与外界连通，必须渡水而过，水上既没有任何铁索，更没有桥通行。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巧遇几棵树被风吹断了，62岁的社长国芝万带着我们就从那树干上缓慢攀爬而过，在河中心的时候，仿佛听到哗哗的水声似乎加大了。国社长却对我说，没有的，慢些。我担心我们几人在河中心的时候河水暴涨，那样会把人冲走，也许那只是我的幻觉，我们还是平安地过去了。对那四家埃家访谈并照完像后，我们又从那“树桥”上穿过，最终还是又平安地返回。那里的村民常年这样通行，我默默为他们祈祷平安和幸福。

在几天的工作中陪伴我们最多的，也是常年陪伴那些村民的，是一条奔勇前进的河流，这条河一直对我们不离不弃，河流围着大山转着前进，有轱辘滚动的形态，就被当地人叫作轱辘河了，这河流的名字甚是形象。这里的人们每上一次镇街子必须走三四个多小时，途中至少四次提着靴子从河流中穿过，我们到过的茅坡营、河边、半边街、团结、姚家沟五个社都这样，只有马路社稍微好一些，从村委会走办个多小时就能到。经过市纪委的协调，那里正在修公路，挖掘机在艰难的泥泞中一点一点地前进，路一点一点地向最边远的地方延伸。老百姓们说起正在修筑的公路，对共产党感恩戴德，都说做梦都不敢想的事，马上就要变为现实，他们看到了希望，似乎生活更有动力了。我们在那些一群一群的村庄中，偶尔一些地方手机会显示出无线网络信号，我们就兴奋地发发微信通通电话，在大多数的时间和地点，我们都与外界失去联系。

说那里的村庄中条件艰苦、环境极差，很多没有亲自去过的人可能难以想象。我所到的六个社没有一个有点隐蔽的厕所，好多人家的都是一个露天土坑，村民们就在那里解手，在热天成群结队的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在太阳光的照射上呈现出各式各样的色彩。偶尔几家的厕所稍微好一点，远看像一个茅草棚，近看也有危险性：三根主要的木头棚在一起，后面一根略长了些，前面的两根一样长，比后面那根短了许多，从前面看像一个等腰三角形，后面那根长的分别与旁边两根短的都用包谷杆或塑料口袋搭成了一个斜坡，一样长的两根木棒中间空着，就算是厕所的门了。里面是几根朽得似乎要断的木棒横枕着，让人不敢蹲上去，真担心那木棒断了掉到粪坑里。这种茅棚厕所，小时候在老家的农村经常见到，毕竟在那温饱都无法解决的岁月里，哪有多少精力和物质投资到厕所上，这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的岁月，新社会的今天，作为生活所必须的设施却依然简单到这种极点，我们能切身感知到他们生存的无奈。

我们从进入村庄开始，连续在那里工作了五天，从来没有到过乡镇街子。因为那里唯一的街子就是茂林镇，每逢农历的三、六、九赶集。我们若花三四个小时到镇街上，再花三四个小时走回，来回一趟七八个小时，算起来真是不值，只好耐着性子把心思投入到工作上，用行动践行了“不完成任务不离开村庄”的誓言。我们过几天这种基本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到也没什么，还省了好多现代通讯工具带来的麻烦，反而觉得清静了许多，可在这里生活的百姓常年这样，他们远离现代文明，远离闹市的污染，远离灯红酒绿，远离暴力和恐惧，不知是算幸还是不幸。

    （刘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