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炸油糕的表舅讲起

◆李云飞

炸油糕的表舅近60岁，仍凌晨4点起床，领着老伴到市场，架起铁锅炸油糕。

表舅生养了7个儿女，儿多母苦父也焦。上有老下有小的表舅，一大家子人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种烤烟，年年借钱，年年还钱，还背了好几万元的债务。表舅与老伴除了劳力，没有技术，怎么办呢？

几年前，表舅骑着一辆破旧的单车，一大早到昭通城找我，东扯西拉的，就是不说正题。我追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才不好意思地对我说，烤烟还差300元的煤钱。我知道他是一个很硬气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向我开口。于是，我立即掏钱给了他，并对他说，给你的，不用还了。他说，借的就是借的，一定要还！我没当回事，不置可否，只是笑笑。他却有些无地自容的样子，手脚无措。

我还没吃早点，叫他跟我一起去吃。他说他来的时候在家吃过煮洋芋了，不想吃，但愿意陪我去吃。我们出了门，走到路边一家炸油糕的小吃摊。老舅站着，不愿坐下，说实在吃不下去了。我知道，他心疼我花钱，哪怕分分角角也舍不得多花。我有些生气，不管他，独自要了两个油糕和一碗稀豆粉，慢慢吃着。这家小吃摊的主人是农村来的一对夫妇，生意很兴隆，收钱补钱，忙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表舅打电话对我说，太简单了，他与老伴学会了炸油糕，准备到昭通城炸油糕卖。没多久，表舅的油糕摊开张了，就在一家夜市里，每月只出几百元的摊位费。后来表舅租了门面，扩大了油糕摊。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几年功夫，表舅还清了所有的债务，陪嫁了三女儿，为二儿子娶了媳妇，还抓住农村恢复重建的机会，补助加存款，在老家盖起了新房。他偷偷地对我说，你不要给别人讲，除了这些，他手里又积攒了4万多元。他还记得给我借的300元，连本带利拿出500元，硬要塞给我，我只好收下300元。

表舅与老伴就住在城里的一处出租房里，房子虽小，却离他们的门市很近。一个小孙女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在城里一家小学读一年级，也离他们的门市很近。我没事喜欢到表舅家坐坐，他也经常叫老伴做些农家饭菜叫我去吃。老两口有钱了，儿女来来往往，很热闹。表舅不愿当怂人，他感叹地对我说，要是再早几年出来炸油糕就更好了，按你的说法，早就脱贫致富了！表舅的哥弟好几个，父亲过世后，个个都表示要对母亲尽孝，母亲却是“吃转转饭”到死的。表舅很后悔，母亲提出跟他一起生活，他当时条件太差，怕母亲吃不好，就与哥弟们说了母亲的想法，哥弟们一致同意。但当他与哥弟们商量，叫每人出点赡养钱时，哥弟们又一致反对，说还是轮流“尽孝”好。

母亲死后，表舅一直愧疚，骂自己“太怂太怂”，这才穷则思变，走出农村进了城，做起炸油糕的生意来。他说，在农村，养儿防不了老。他不愿母亲的悲剧在他与老伴身上重演，之所以这把年纪还在苦挣，就为了有个吃穿不愁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