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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昭通·文苑 | 深埋于内心的那份宁静与纯粹——黄官品“乡愁”诗歌印象

 2024-01-18 10:22  来源:昭通新闻网

黄官品的诗歌从总体上考量,与其说写的是乡愁,还不如说体现了一种浓重的时间忧郁,从诗歌的字里行间,总能或明或暗地体察到时间流转表象下,诗人深藏于内心的思维定式、情感域场和价值取向。从诗人的立场出发,并非愿意回到过去的生活环境和方式,但对一点点流逝的“乡愁”,所表达的纠结和痛苦,一定是既复杂又无奈的。这是身体体验和内心感受的巨大落差,也是当下“乡愁诗”主题火热的原初动力。我认为,黄官品的乡愁诗是具独特个性的,他在“乡愁”中扎得很深,不是那种“身在城市,心怀乡间”的普通抒情,而是固守传统的乡间凝固又循环式的时间观,在一个相对固定的时空再现人与自然乡野的关系,竭力寻找过往的呼吸和心跳。同时,诗人也绝不回避那个令他心驰神往的时空,受工业化和现代文明的挤压和迫进,在乡村日渐被“捣空”、自然生态缺乏活力的同时,一种新的时间观念也在悄然形成,已然被遮蔽的传统,成了永恒时间停滞的部分,或遗落闪失的部分。从诗人的乡愁诗中,我读到了深刻的而不是浅显的挽歌气息、真诚的而不是虚假的怀旧情结、精神图腾而不是现实回归的冲动。诗人的这一基本设定,决定了他的乡愁诗的文本价值。

诗人直接以“乡愁”命名的诗就有好几首,不得不说,这些诗在呈现手法上,还是有别于诗界大多数诗人的。他写现状、写“遗址”、写乡间仅存的热气和一息游丝,即便如此,在诗人笔下,乡村并没有死,也没有消亡,读者所能领略到诗人对现实凝重的注目,是一步步虚空的老宅的那种静寂和几声狗吠,是仍顽强存在的人和自然间的对话,如《乡愁》中:“落叶般飞了的蝴蝶/树梢鸣叫的麻雀/坐在风中的石头/一直回忆天空的蓝”,再如《乡愁最后的留守者》中:“沟沟渠渠干涸了/无农一身轻的乡村/剩几棵岁月摇曳的古树/还有喋喋不休的蝉/独自骑着会飞的时光”,以及另一首《乡愁》中:“等村里最后的那条看家狗死了/老鼠、跳蚤也将随着人群搬家离乡/剩几棵苍凉冷清忘记名字的老树/弯腰驼背地站在村口/谵妄清点数落着什么/一切将回撤到远古的星空中”,这些应是诗人对现存物的深度构筑,对无可挽回的时光的追思,体现的是乡村的支离残缺和激越苍凉,但仍让读者领略到土地的精神之根,也能从诗中感受到生命的呼吸和肌肤的温度。我甚至感到诗人站在两个时空的中间,那种被拉扯或撕裂的困境,诗人以自己的轻声吟唱来“抗衡”时空畸变,自我修复灵魂的裂痕,并在光速般嬗变的时空保持沉默及灵魂的自在徜徉。

当然,黄官品诗歌中的“乡愁”表达,更多的还是抓住某个细节,并以饱满而活泼的文字进行描述,如《树瘤中的罗汉松》这首诗,写的是受过伤的一棵罗汉松,从“树瘤”处顽强地长成参天大树,此树可借喻为苦难中生存的力量:“一棵罗汉松的前世今生/一字活着的戏言/一个笑话/也古树参天”。不可忽视诗人诗歌中竭力树立的“负重而行”“乐观向上”的人间意象,如《村口的春天》:“春风浩荡/一片片房瓦吹响春天的口哨/房前屋后的桃树梨树/摇摆疾走/小广场边一蓬蓬竹/弯腰跳起街舞/村外田野/散发出蚕豆豌豆花断魂的芬芳/布谷鸟的咕噜咕噜声/一个劲催春”,诗人的情绪是激昂的,又是诗性的。在《登山,活捉一场大雪》中,诗人则以超然气场,表达出一种豁达和豪迈,同时也表达出一种不屈和斗志:“越来越深的脚印/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今晨定制/一场白白胖胖的相亲/妄自登山的人/凭空套牢一场大雪的掌声”。《新婚大喜,给女儿穿衣梳头》写的是乡间女儿出嫁的民俗场景,女儿出嫁是一种希望,也是一个家庭时间切换的转折点,诗人回顾“女儿”成长的历程,百感交集,这也是我们常见的乡间嫁女又哭又笑的场面。这首诗是诗人对过往情景的意象重构,十分感人,所以以精巧的细节感人是黄官品的乡愁诗很重要的一个特色。

黄官品的诗歌有如一幅幅山水画,利用山石花枝鸟虫等喻示乡间气象,诗中虽没有写到人,但也能让我们体会到人间气象。如《大雪催开的花》中:“小院/阳台/脱下红棉袄的人/倚着门窗的阳光和大寒/攥紧拳头的呼吸中/颤动在篱笆墙头的迎春花/赶趟儿似的/也黄了一朵”,在诗人笔下,自然是浩大的,也是有情感的,是永恒而悠然的,天寒地冻但花朵绽放,此等生机与活力,也是诗人绝大多数诗歌的主旋律。在诗人眼里,总有一种不竭的生命之泉在涌动,总有希望在前方,一种恒久的努力和对神秘力量的探究,凸显了诗人在缓慢叙述中的思考,以及面对乡间美景的精神求索。《小寒:玉兰花开》中有一段玉兰花开的场景描写,在此诗中没有了对时间的忧郁和对乡村生活的彷徨,显得恬静而欢快:“朵朵呼之欲出的梦/言/行/换气/深呼吸/挽着/跳着/唱着/从天而降的神灵/将生命的花朵派驻枝头/树树颤动的玉兰/剪裁崭新的天空”,这也是诗人从自然景象中获取的那种博爱与快乐,是一次自然精神的领悟和对生命时间的把握。反过来,诗人也会将人间的“活气”和欲望,向自然投射,投向某种看似神圣之力,从而产生人与自然互依共存的气象,如《系满红布条的古树》中:“那么多载满欲望的红布条/那么多上苍的旨意/那么多人间的烟火/比那棵古树上的树叶还多/仿佛天空和大地/从来没把一棵小草压垮/依然生生不息/甚至那满树的红布条/只是为了遮遮老天的眼/并不需要多余的风/来吹拂”。

我认为,黄官品乡愁诗的多种可能的表达,既增加了乡村意象的多维和立体,也不可遏制地产生某种幻象,诗人看似直截了当地去写实景,没有那种故作的“陌生化”处理,但他能让人感受到那是一棵“神树”,是某种精神象征,树本身的意味已被消除,这正是黄官品乡村自然咏物诗很精髓的地方。也就是说,诗人很善于把一个看似平淡无奇之物,在逐渐拉近或推远的过程中,写出其与周遭事物于无形中产生的那种牵拉和纠缠,以至最终将之化为一个符号,独立且有个性的符号,再如《立筷子》这首诗,让我领略到了诗人的匠心独运:“高烧咳嗽不止/一盏盏摇晃的灯火/夜深人静时/我也想借窗外的一弯月亮立筷子/在天下/走出一步神棋”,“立筷子”的神灵仿佛有点玄,但有了诗中的夯实与铺垫后,似乎又十分靠谱。诗人在诗中很多不经意的“符号”建立别有深意,如《蝉鸣,一种无效的药》中的“蝉鸣”,它意味着什么呢?“蝉鸣/呐喊头撞墙痛的感觉/从枯黄的草木延伸到大雪埋没的夜空/碾一粒无效的药/月亮且活着”,这样的诗句似乎也不需要作更多说明,从诗歌技艺上说,也可以说是一种情绪表达,难以说得更明白的一个“符号”。诗人写母亲的诗歌很多,黄官品的“乡愁”一大半天空是写母亲的,每一首都写得撼人魂魄。《一片33.7千克的天空》写病中的母亲,让人泪目:“把母亲抱到6号病床上/一片坠落感/雪花似的渗透体内”。另一首《母亲,我是你那座活着的坟》,诗人悲痛欲绝:“母亲/我放声大喊着/你真的不在了吗/一动不动/躲猫猫似的换了地方/从此/再也找不到你了/那一座新垒的坟/活在我生命的山坳里”。诗人通过诗歌,回忆母亲生前的日子,写得生动活泼、生机盎然,比如《说文解字的人》《字的印象》等,讲述了不识字的母亲如何拿文字打趣,并从认字识字中悟得人生道理的故事。总之,黄官品写母亲的诗,是他诗歌作品中重要的一部分,其主要特色就是情真意切,细节的精准,以及语言的跳跃和纤敏。

综上,黄官品的作品风格是多样的,当然他的诗歌题材主要聚焦于乡愁,相信诗人也可能有其他题材的涉足,但无论如何,深埋于诗人内心的那份宁静与纯粹,即属于乡村故土的永久情怀,总会是他诗歌的底色。

作者:陈啊妮

审核:单娟   责任编辑:谭泽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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