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3-12-28 11:59小时候家里穷吃得不好,让我很向往海鲜。一个在乌蒙大山之中常年生活的人吃惯洋芋,味蕾早已不适应沿海地区海鲜,山珍是我常年可以接触的东西。我觉得山珍就是蘑菇,俗称菌子,夏秋两季上山捡菌子是我从小到大的快乐时光。
小时候不敢一个人上山捡菌子,因为幼小的心里怕虫狼虎豹,虽然昭通处于乌蒙山腹地不一定有野兽,但仍然怕林中钻出老虎或豹。小时候,上山大多都是跟随父母去,随着岁月的流逝,印象深刻的也只有一两次了。
那时,山上只有离村庄远、山高坡陡的地方偶尔有几处松林,大多是灌木丛或被砍柴的人看不上的杂木。水冬瓜水分大,难挑;姜子棵刺多,不好用;麻栗树矮小又铁实,既难砍还不好烧。菌子大部分是长在这些荆棘丛中,手虽然经常被刺伤,但还是央求父母带着去。因为一到山上,即使捡不到菌子,但那些不知名的野果能让我们果腹,对于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是多么的不容易。高耸入云的大山,给我及家人们满满的安全感,因为有了它,我们就不会挨饿。平时对大山阻挡远行步伐的咒骂早已不在。这时的大山是那么的厚道,它的身躯为小河边的村庄遮风挡雨,是那么伟岸、厚重。它以宽广胸怀接纳着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即使有的远离了、有的回归了,有的潦倒了、有的发达了,有的新生了、有的去世了。高耸的大山垭口好像也没那么让人讨厌了,虽然挑柴会在那儿摔倒,甚至把捆好的柴摔散了要重新捆绑。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永远的远离而伤心难过,因为难以回归而成为永久的伤痛。
小时候,捡菌子我都跟在父母后面,因为走在前面会遇到蛇或者其他动物。胆小的我一听到风吹草动马上停下脚步观察。发现菌子时,他们都会叫我去捡了放在自己的小筐里,让我收获满足感。这时,走路带风、腰杆笔直,自信极了。我想,也只有父母才会这样默默地付出,从小抚育着子女自信、自强、自立的幼小心灵,为慢慢迈步独立行走的人生夯实基础。
有一次,我和母亲去大山梁子捡菌子。那天天气很好,一大早母亲就带着我爬上了大山垭口,云雾缭绕于山间树林,偶尔传来早醒鸟儿的鸣叫声和风过林间发出的阵阵松涛,更显世界的寂静,仿佛置身仙境。一切都隐藏在雾中,视线受限让我紧跟母亲身后,生怕走丢了。翻过大山垭口,母亲带着我走进了灌木丛。那里到处都是姜子棵,最容易长出奶浆菌。一遇到好捡的菌子,母亲就让我捡,若是在刺棵里面的,就由她去捡。每当捡到一朵可食菌子,那种满足感是任何言语也无法形容的。
太阳出来了,大雾被驱散,大山的本来面貌呈现在眼前。远处是几片碧绿的松林,微风一吹,松涛阵阵传来。此时若是站在松林中,太阳光从林中穿射而入,斑驳点点在蓬松的松针上摇摇晃晃,像极了被揉碎的金子。山脚下的村庄旁,是两条河流。自北向南流过的是起源于昭阳区洒渔镇居乐村严家山的小河,村子因此得名“小河边”。另一条离村子远些的大河,是洒渔河,发源于鲁甸县黄泥寨,流经鲁甸县水磨、龙树及昭阳区苏家院、乐居、苏甲、青岗岭、洒渔等乡(镇)。两条河犹如一大一小两股银白的飘带绕着村庄。伫立大山之巅眺望连绵起伏的群山,心胸一下子开阔了许多,思绪仿佛飘向了遥远的山外。
那个叫小河边的山村已经沉没于渔洞水库水底,那个叫大山梁子的地方也远离了我的世界,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年我都要带孩子去捡菌子。不是想捡多少菌子,而是想找回年少时的时光,回忆一下有父母的日子。捡菌时节,只要周末没事,我都会带着妻子和孩子或者我一个人去山上捡菌子,家人都说我捡菌子上瘾了。我去的地方是鲁甸江底的红梁顶子,山的另一面是贵州的地盘。那里坡不陡,风景优美,好捡菌子,捡菌子之余欣赏美景,也是人生乐事。
某个周日,天气晴朗,我们一家人去红梁顶子捡菌子,到江底时已经11时了。我进入树林,不一会儿就捡到了一捧灰灰菌。
红梁顶子是江底镇最高的山。站在山上一眼望去,前面是曲靖会泽县的绵绵群山,山背后是贵州所辖威宁县的山。牛栏江从潘寨流过,有名的江底“四桥”按历史的远近连接着曲靖和昭通。牛栏江流淌了千百年,见证了百年历史的4座桥依然守候着。俗话说站得高、望得远,但总想看看天际山巅尽头的风景。乌蒙山用高度和厚度在天空划出一条天际线,犹如一幅馨香未散的水墨画。朦胧的雾气总是挥之不去,笼罩在大山的每个角落。秋风吹过,松涛入耳,犹如时光飘过的驼铃,又似大山寂寞的叫嚣。随着一片白云飘过,耳旁传来了婉转的歌声。仿佛,我回到了与父母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成了那个躺在草地上嚼着草根的、不思过往与未来的少年。
今年我捡了10次菌子,时间跨度有3个月。可能是年纪越大越向往原野无拘无束的生活,缺什么就想什么嘛!年过半百,总有些生活的压力和世俗的侵袭缠绕身心。于是,捡菌子成了短暂休憩和心灵的慰藉,张弛有度的生活才能行稳致远、一路生花,偶拾野趣的生活总是令人向往。
作者:耿先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