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文苑丨人性书写、乡土诗学 与情感认同

朱兴友在大学期间，便展露出创作才华，他先发表诗歌若干，后又转向小说、散文创作。对于诗歌，朱兴友认为：“诗歌首先一定是语言，弥漫万种风情的语言；诗人的深邃就是诗歌的力量。”作为乡土历史小说，《那时赵钱孙》的语言、人物与情节蕴含着强烈的诗的意味。作品讲述了发生在云南东北部乌蒙山区一个名为牛角村的小村庄的故事。小说以村中赵、钱、孙三家的恩怨纠葛为主线，描绘了20世纪40年代至80年代的乡村生活图景。作者以充满人情味的笔调与质朴的语言，呈现了乡土社会的历史记忆、人情人性与乡亲乡民的命运轨迹，实现对乡土中国的诗性建构。

小说从赵天长的去世写起，引出其他主次人物。赵天长作为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最初在村里开设学堂，赚取必要的生活费用。赵家的次子赵何金在外出干活时，意外用斧头砍伤了强抢民女的土匪霍老二，迫使一家人逃往牛头岭定居。在全家人安定之后，赵何金在县城包下一个小摊位，并邂逅了一位姑娘，即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彭惠梅。彭惠梅形象的设置极大增强了作品的情感力量。她作为赵何金的妻子，勤俭持家、任劳任怨；作为普通的农妇，她担忧子女的未来，极力反对孩子出去闯荡，只希望一家人安稳地过完一生。当她得知二儿子赵青山偷偷参加招工，她便极力阻止。不难看出，彭惠梅虽然具有农村妇女的狭隘，但她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宁可自己忍饥挨饿，也不想让子女受罪。最终，彭惠梅无法忍受病痛的长期折磨，服药自尽，她对家庭的无私和对子女的关爱，令人动容。

赵何金和彭惠梅的小儿子赵满钵，他在成长过程中，显示出过人的聪慧，在读书方面极其用心，小小年纪就能为父亲分忧。赵满钵这一人物形象代表着赵家的未来与希望。而他的人生能够拥有美好的前景，源于父母对他的“不言之教”。可以说，赵家的道德涵养与文化底蕴，是推动赵满钵走出大山的重要力量。在人情世故上，赵家与钱家、孙家具有很大的差异。钱留意精于算计、八面玲珑，善于伪装自己。“大马脸”孙全扬、侄子孙国政属于小说的“反面人物”，他们咄咄逼人、嫉贤妒能，尤其是放火烧房的行为，显示出孙家恶毒、自私与残忍的一面。而在故事最后，钱、孙两家都来找赵何金做棺材，赵何金不但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反而对两家人的过失既往不咎。作者对诸多人物形象的塑造，体现了其对人性复杂面貌的深刻洞察。

《那时赵钱孙》蕴含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和地方特色。丁帆等人的《中国乡土小说史》将乡土小说的现代审美特征归纳为“三画四彩”，即风景画、风情画、风俗画和自然色彩、神性色彩、流寓色彩、悲情色彩。“风景画”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自然风光，而是在叙事层面上的乡村风景。“风俗画”和“风情画”指的是作家对乡土社会中形成的文化习俗、生活方式、价值观念，以及人养成的性情气质等方面的文学书写。在文学史上，鲁迅、沈从文、莫言、福克纳、马尔克斯等中外作家都以各自的表达方式，建构了多种多样的“乡土风景”，展现了不同地域的风俗人情。从乡土文学的叙事传统看，朱兴友通过对云南方言的使用，对故乡生活物象的描写，以及对乡村日常生活的呈现，赋予作品质朴平实、冲淡自然的审美风格，表达对乡土中国的情感认同。

作者对乡土世界的情感态度与对人生命运的哲学思考，主要体现在赵何金与赵满钵的形象塑造上。赵何金从小接受父辈的文化熏陶，做事踏实认真，做人诚实正直，他与妻子彭惠梅相敬如宾，互相爱护。作为一位父亲，他同样爱护孩子，并给予他们最大限度的支持。即便孙家和钱家的行为令人不齿，赵何金仍然能够做到不计前嫌，给两家人做棺材，这一情节体现了作者对善良、勤劳、诚信、宽恕等传统美德的肯定。就此，作品具有积极的社会效应。赵满钵可以视为赵家的未来，他读书用功，考上城镇的学校，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的命运预示着伦理道德在个体生活中的重要性。在故事尾声，赵何金给儿子讲述自己一生的故事，并让满钵“说归说，想归想，你撒开腿往前跑就是，至于跑到哪座山见到哪座庙，还有个命管着”，更凸显出他的坦荡人格以及对满钵的信心。

朱兴友通过书写乡土社会的历史记忆、民俗风情与普通个体的命运轨迹，为读者描绘出一幅充满人情味的乡村图景，并为当代乡土小说的创作提供了可贵的经验。乡土是每个人的精神之根。通过阅读这部作品，读者可以从故事情节中获得情感慰藉，从不同人物的身上汲取丰富的精神养分，找到面对未来的勇气和信念。

作者：林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