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少年丨我和爷爷奶奶

昭阳区第四中学271班 杨艾秋

我还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便带着奔波了一生的疲惫，来到了这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城市，承担起了抚养我的重任。我很幸运，我在人生的“早晨”遇到了走到“黄昏”的他们。

我们家住在二楼，楼梯的台阶，曾经是我不可逾越的鸿沟，也是我离开爷爷、奶奶视线的最远距离，“还不赶快回来，外面有‘老背背’，把你背走哦！”虽然不清楚“老背背”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听到爷爷、奶奶那惊恐的叫声，我不由得缩回了已经触到下一级台阶的脚。只有拉着爷爷、奶奶的手，他们才能放心地让我下楼。

去幼儿园是我极不情愿的事，我曾经不明白一贯很宠我的爷爷、奶奶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从不妥协，即使我使出了一贯伎俩——放声哭喊，使劲挣扎，紧抓门把手……但最终都被爷爷一把抱起扛在肩头，疾步下楼送往幼儿园。奶奶则总是在我们身后一路小跑跟随，温柔地安慰道：“宝贝，你乖乖去上幼儿园，下午放学，奶奶第一个来接你，给你买好吃的，你要吃啥？”到了幼儿园，奶奶竟狠心地掰开我紧搂爷爷脖子的双手，不顾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把我扔给老师后，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而我只能泪眼婆娑地在家长群里寻找他们的身影……

周末是我最开心的时候，爷爷、奶奶常会带上我去公园锻炼，或打羽毛球，或在健身器材上健身。一路上他们会满足我的一切要求，爷爷把我高高地举坐在肩头，让我恣意地摸着银行门口那个石狮子嘴里的圆球，直到我说“不玩了”；奶奶会一边跟我说“少吃点糖，怕长虫牙”，一边跟营业员说“多拿两颗”；就连他们最喜爱的羽毛球拍被我拿去拍打地上的小虫，他们也只会口头制止“拍子被你打坏了，你要被收拾哦”。晚上，我总爱钻进奶奶的被窝，缠着奶奶给我讲故事，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到我睡着。

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害怕门前的楼梯，不再关注银行门口的石狮子，不再留恋奶奶的被窝，甚至不再和爷爷、奶奶有更多的话题。上学了，他们目送我轻松跨越楼梯的背影；放学后，我就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忽略了他们渴望交流的眼神。卧室门口偶尔会传来奶奶怯怯的声音：“宝贝，出来休息一下，奶奶给你一样好东西。”“别影响她学习。”爷爷的声音响起，接下来就是无尽的沉默……

周末，我偶尔也会跟他们一起去公园锻炼，这也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候。走过银行门口，我已经能轻松地摸到石狮子的头顶。一路上，他们还会给我买好多的零食，会把找补的零钱一起塞进我的包里。在公园里，他们打羽毛球，我在旁边玩手机。即使我陪伴得如此漫不经心，他们也会无比开心。

一个小苹果长大了就变成大苹果，放久了之后又萎缩成小苹果，苹果的生长经历似乎正是我和爷爷、奶奶的生命轨迹。我渐渐长大，爷爷、奶奶渐渐老去，越来越像个孩子，爷爷的耳朵有点背了，奶奶也要紧抓栏杆才敢一步一步地挪下楼梯。我建议他们好好保养身体，他们点点头，一如曾经我听他们的话一般。他们便不再吃笋、虾、鸭肉和香椿，因为听说那些是“发物”。不知谁说，晚上吃鱼第二天会膝盖疼，他们就不再吃鱼了，他们就这样固执地坚信这些“他们说”。

爷爷、奶奶是与时间逆行的人，世界越是更新，他们与世界的联系越是陌生，他们不再接受新事物，只翻出尘封多年的旧物件，沉浸在无限的回忆和怀念中。在他们的世界里除了过去，就只剩下让他们永远牵挂的我，他们记得关于我的一切，“孙子这周要回来”“孙子最爱吃这个，记得买回来”“孙子下周生日”……

每次上街，我都会慢下来牵着他们弯曲僵硬的手，一如曾经他们牵着我的手一般。我也会告诉他们如果在街上走散了，一定要在原地等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总会不自觉地眼睛湿润。我很害怕爷爷、奶奶某一天会眼神空洞地问我：“你是谁？”我也很害怕某一天他们会突然离开，甚至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现在，我拍下他们温和的容貌，陪他们吃饭，听他们唠叨，因为我只能用这种最温暖的方式与他们慢慢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