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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昭通·群山丨无边低语(组诗)

 2023-04-04 09:43  来源:昭通新闻网

炊烟暖

在乡村

炊烟跑上屋顶

跑向天边

一屋子的香味

跑出来

一屋子的香味跑出来

一屋子的孩子跑回来

看见夕阳


想起曼娜

那是一节自习课

窗外的暖阳一点点漫上山坡

山坡上的荒草,绿了一遍遍

那是去年,我站在同样的位置

看着一棵棵小草长高

现在,我在教室里

守着一棵棵小树念经

一个女生掠过头

不经意看了一下荒草

唉!要是曼娜坐在她们中间

她的笔记本上

要写下多少字呢

我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

让一块黑板重新黑了起来


樱花醉

那天我午睡起得晚

一下子被风扔到后花园

后花园一棵樱花树一下子

跑到我面前

一年中我们视而不见

不闻不问,你站你的地盘

我散我的步。反正你是树

我是人,谁也无法取代谁

但是那棵樱花树

早早把一大束樱花送到我面前

依然不言语,满树花在笑

我驻足观望

她送来阳春三月


人间草木

当你满头青丝时

请你一定要照管好

这覆盖一生的植被

这人间草木


借书证上的照片

那些年,一个人走进图书馆

图书往后缩。我不是一个跋扈之人

我是向他们投降来了,那是正午

图书管理员小憩,伏在桌子上的样子

像猫,像绵羊,像天鹅

只要你想要她像啥就像啥

那时我20岁,热气蒸腾,走过她们身旁

谁都能认出我,谁都能在我的名字上

摸一摸。那些温度、气味,如今都还留在

借书证上面。那些年我一个人走进图书馆

日子叠加,慢慢地,有多少图书就有多少眼神

他们向我围拢、问候。留着旧的借书证

我一下子回到了20年前的图书馆

一个人在台阶上等人


身体是记仇的

孩子,你要用好你的眼睛

身体是记仇的,使用不当

它会让你眼睛近视,看不清大好河山

孩子,你要用好你的肩膀

身体是记仇的,使用不当

它会让你患上肩周炎,让你肩膀左右为难

孩子,你要用好你的胃

身体是记仇的,使用不当

它管理不好你生命的粮仓

孩子,你要用好你的腰腿

身体是记仇的,使用不当

它会让你腰椎突出,腿脚痛风

孩子,最后要告诉你

身体是记仇的,你要管好自己的心肝肺腑

不做没心没肺之人,你要向着光明打开心窗

这话不是我说的

你记住就行


中午的心疼

树叶一遍遍绿着

中午的热风

不依不饶

吹过我的心疼

那些中午劳作的人

已经陆陆续续回来

我看见明亮的女孩

在中午的路上回来

唉!清凉的裙带

在热风中飘起

飘了一个世纪之久

我再次抬头

这果核中的宇宙

我看见明亮的女孩

把脚步放慢了下来

我的心疼就来得更快

那些内心的中伤

谁能把它们一一收回

像一枚枚子弹

一一放回弹夹

树叶一遍遍绿着

我看见明亮的女孩

脚步放慢下来


店铺易主

20年了,这条街没有变

20年了,这个店铺没有变

连招牌都没挂

无论阴天晴天

你都会看见店里

一些坏掉的电机或者电动机

一些闪着金色光芒的电线

这些物件上

沾满了永远擦不去的灰尘

灰尘当然是不用擦的

擦了也白擦。如果它们干干净净

就不会从主人那里

被扔到这个店里

我这样想着,稍事停留

就会看见火花闪耀

掷地有声,然后才会看见

一个老人忙出忙进

他的目的单纯

他要让这些坏掉的心脏

重新跳动起来

而今天,我依然从这条街走过

从这个20年前的店铺前走过

店铺已经易主——招牌上写着

凉爽爽凉品店,店里坐着

一溜儿靓丽女孩,笑谈着

吃凉拌的云南


听夜者

听夜者常常被夜折磨

他们说要看看夜有多黑,有多厚

听夜者常常藏在窗帘后

听窗外脚步声,听石头滚过的夜空

听夜者是可耻的,把好好的日子藏起

颠倒黑白。而不让他听夜又做不到

当星光在地平线上消隐,听夜者

提着自己的灵魂和太阳一起出门


修梦者

我是自己不折不扣的修梦者

为了修补白天的缺憾

谁藏起你的衣裳

谁在春风里荡漾

修梦者也是修命人,如同路边补鞋匠

为自己和他人修出一路阳光和平坦


一本诗专号的7天读法

从我在《赤水源》发表一组诗后

尹马先生就每期给我寄刊物

这是一本中国南方小地方刊物

它位于云南省昭通市镇雄县

它的刊物一期比一期亮丽、扎眼

——一本县文联刊物

就那么几个人,敲敲打打

硬是把它做得一期比一期诱人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

我读这本诗专号的方法

首先是看封面发呆半天

看看题字、色调、开本

看看重磅诗人简介,看看他们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看看他们

生活得如何。看看他们从事何种职业

然后再考虑是否马上读他们的诗

其实这是较常规的一种读法

更另类的一种读法是

从拿到刊物的那天起

第一天我仅仅瞟一下封面

然后赶紧归类到书架上

第二天清晨起床,在第一时间

又从书架上取下刊物

直接翻到正文,随意地浏览一遍

第三天晚上,夕阳西下时

世界安静,鸟倦飞

我又从书架上取下刊物

把诗歌标题浏览一遍

当然是无法一一浏览完掉

但我留下他们一星半点儿的面颜

像树叶上的露珠被我不经意发现

第四天中午时分

我从外面回家,疲惫已极

刊物已藏在枕头下

我会连续把一个人的诗歌读上数遍

直到目力倦怠,让我入眠

醒来的时候,还能触摸到诗歌的沙尘

第五天阅读时

我端坐如仪,握住一支笔

开始圈圈点点

第六天也许碰到烦心事

凡事不做,六神无主

我会把心中的诗歌与主人对接

想一想人世的种种际遇

再把我的命运嵌到诗行里

第七天,我会走出家门

心无挂碍,找三两知己

把这些诗歌珍珠

在朋友面前晒一晒

这是我读一本诗专号的独创

一本诗专号的7天读法

只我适用,切勿模仿


重叠或折叠

如果一定要我说出过往,一段美妙回忆

我只能出卖珠市街,或者建设巷

或者小黑江,或者泗南江

那是别无选择的选择。回忆至少让我

心生欢喜,像一个婴孩出生

日子总要重叠,过往人都知晓

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大水从天上走过

明眼人都能看见。风吹草低见牛羊

也只有我除外。我是天上派下来的使者

一条街道皆是斜坡,那是珠市街

夕阳西下,斜坡把人摇晃得更厉害

一天的日子就过得更是匆忙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句话

是我在珠市街捡到的一枚硬币

那是我闲居的日子。每天对着黑黑窗户

看自己的脾气和天气,肚子饿了

跑到对面的快餐店,狼吞虎咽一碗面

天总是阴郁,你总是晚点回来

我说的你,那时候还是个泡影

你住在对面的屋子,同样黑黑的屋子

你的灯光似乎比我的亮,甚至一直

亮到黎明时太阳升起

我说的你,不知道干啥行当

你总有那么多时间待在屋里

手里飞针走线——那么多毛衣织给谁呀

南方的冬天不太冷,我在南方低语

那时候珠市街很老,老槐树上总有鸟儿归巢

这是好兆头。远方的外乡人懂得珍惜一碗饭里的念想

你就是在这样的黄昏底色里回来,把一盏灯点亮

点亮我整个冬天

珠市街总是很慢,像走在古老的时光里拔不出腿来

我也是很慢的人,走路慢,回忆慢,伤感慢

在我很慢的时光里,天总是下着南方一阵阵蓝色的雨

我看到的老人,像是活了几百个世纪,坐在几百个世纪的

门槛上。他们专为我而回忆,我向他们致敬

现在。我置身于大荒地,像不小心翻身

错开床位。大荒地摆出所有家产

平房、别墅、汽车、杉树、柚子、龙眼

我不需要这样的安排,像命里金木水火土

找到最好搭档,为一个人好好活着

现在。我依然每天吃饭、散步、睡眠

找到我的所爱。鱼儿找到水源,翅膀找到天空

这样反反复复的日子完全与珠市街重叠

重叠后的结果就是无尽的烦恼与哀伤

谁又会站出来,指着我的背影说——

谁为他换一换位置,换一换位置

十一

后来我终于走进你亮亮的小屋

原来的黑,只是外部真相而已。你的屋子里永远都是

亮的,温暖的,充满了体香和香水味——

我从来不嫌弃这些味道。我总是把一些报刊

放在你的沙发上,让它们与你一起取暖

十二

后来我就从珠市街退出来,这只是我

一厢情愿的说法。我搬出了珠市街

是我狠心的结果,又搬进另一间陌生的屋子

而那条街叫建设巷。我甚至决定在那间屋子里

找一个人来狠狠地爱,像温暖的枕头

后来小曼就在暮色中出现

十三

我从珠市街退出来后,还是忍不住折回去走走

那种深植命中的一段活法,我不忍心撕掉

也不忍心撕掉。白天我忍住脚步

梦中却常常在珠市街徘徊

直到有一天你带着孩子,要她喊我叔叔

十四

一条街与另一条街只会重叠

或者一条河与另一条河也只会重叠

对于大地上的事物,我们不妄想改变什么

但春天来临,每一件事物都挂着绿色窗帘

十五

就在那个冬天,我离开了春兰秋菊

离开了那一段温暖如春的爱恋

那时候我的心疼都挂满了每一片树叶

褐斑点点。那时候我总有勇气

总是对着长长的天幕说出浅妄之词

十六

后来就回到珠市街。雨中走过珠市街

为了纪念一场逝去的爱情,雨很大,只有我一人走

后来有人陪我走过珠市街,在夕阳西下之时

夕阳,圆融如一只酒壶

十七

后来我住进医院,也只有春兰秋菊

在床边守护。花格子外衣罩着红晕的脸庞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把她的焦灼一起灼醒

“好些了吧?好些了吧?”她捂着我的额头

眼泪常常在眼眶里转圈

像一个孩子在喃喃低语

十八

无论是小曼,还是春兰秋菊,或者你

你们的爱我只能折叠。只有小黑江和泗南江

才能重叠,珠市街与建设巷才能重叠

而我在今天,大年初二,也只能把你们的爱

折叠起来,在青山绿水间藏起

今天宜迎新,忌恋旧

请原谅


昭通一抱

颁奖结束,在昭通酒店门口

我们一字排开。实在舍不得

舍不得洋芋的圆满,苹果的甜润

舍不得艺术中心工作的小杨或小李

现在变得很重要。大山包已经走过

鸡公山已经爬过。这些都是念想

小杨或者小李就站在眼前

我们说过的话,只能在指尖上

掐一掐。掐一掐是不够的

眼中的火焰说,身体的血液说

很自然地,在昭通酒店门口

我们轻轻一抱


再写昭通

只要在中国的任何地方

只要一喝到苦荞酒

我就拼命想起昭通

这半辈子才去过一次的昭通

洋芋是小时候果腹的肚囊

苹果是小时候亲昵的脸蛋

一吨苦荞能酿多少烧酒

这苦命中的计算

人世间的回甘

让一个外乡人

一边喝酒

一边落泪

泉溪 哈尼族,原名熊家荣,中国 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 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一届中青 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诗刊社第二 十八届青春诗会代表。出版作品若 干,获奖若干。现居普洱。

作者:泉溪

审核:聂学虎   责任编辑:童博谣
昭通新闻报料:0870-2158276 昭通新闻网,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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