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3-03-23 10:40在滇东北时而舒缓时而陡峭的群山之间,分布着树林、田地和村落。往往在一个避风或者向阳的山坳里,不规整地排列着一排排瓦房,周围树木、竹林遮掩,只见几片瓦若隐若现。远远望去,让人感觉十分亲近。有瓦的地方,一定有人家,有烟火气。不管你已经走了多远的路,你有多疲惫,总有一口凉水给你喝,一碗热饭给你吃。这是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风俗。
瓦房特别经得起时间的洗礼。一间瓦房一旦存在于大地上,不管多强劲的风和雨水,都只能在墙和瓦的表面留下岁月的痕迹。一间瓦房,在岁月的长河里,像船一样飘摇,收藏着无数的秘密和气息。
瓦房大多是对称的,有一条中轴线在暗处,一眼就能瞧出来。大门位于中间,堂屋位于中间,厢房和卧室以此为中心分布开去,这里面蕴含着大智慧。房顶是两个斜面,同样对称,中间横卧着一根粗大的房梁。瓦是红土经过高温烧制而成,正面扣着反面,一片压着一片,按严格的秩序铺开,像鱼鳞。中间的房梁要扣上双层的瓦,增加厚重感。春去秋来,四季更迭,雨水在上面打湿又干涸,如此反复,几年下来,瓦就变成灰褐色直至黑色。屋脊上,瓦沟里,长出几株野草,在风里,在阳光下,尽情地摆动。那瓦片上的青苔,油油的,茸茸的,若遇连天大雨,不几日,就长成了一张厚厚的毯子,整齐地铺盖着。
屋檐是飞翘出来的,这样起到排水的作用,使墙身和土基免于雨水的浸泡,这种爱惜源于过程的艰辛。要修一间大瓦房,需要几年时间来准备。农村一直流传一句话,起房盖屋是一辈子的事。这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这期间吃的粮食,需要三年的积攒。所用木料,需要十年以上的生长,一年以上的风干。工匠喝的酒,年前就要煮好。圈里要有两头肥猪,油水充足,匠人才卖力,夯的土墙才牢固。整个过程,本身就是一项庞大的体力活儿。开始一层一层地夯土墙,泥要具有一定的水分,才容易黏附,中间掺杂稻草,一夹板一夹板地夯。这个环节,需要大量的年轻人,用木杵无数次地撞击,泥土才结实。之后,才用拍子把墙面拍平,像是抛光打蜡。修一间瓦房,少则三四个月,多则近一年。完成了,则是世世代代。
在搬入新房的当天,一定要砍几捆松树枝去屋里引燃。虽然没有火焰,但是浓浓的白色烟雾会透过瓦片飘向天空,飘得很远,直至稀释淡薄。顿时,有了烟火气,这是开始过日子的一种仪式感,算是自立门户,日子也就越过越踏实。
当然,修瓦房也不全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也有份。搬入新房后,设计灶台就是头等事,只能女主人来张罗,毕竟她每天围绕在灶台边忙前忙后。灶台选在厢房的角落里,可以避风。砌灶台的师傅得是自己人,确保用心、踏实、不偷工减料,这样垒出来的灶台,才能通风、聚热、不呛人。灶台分两层,柴火在上面燃烧,灰就漏在下面。硕大的灶口上镶嵌一口大铁锅,用极具黏性的稀泥封住,再在靠墙处留出一个洞,以安装延伸到瓦房顶外的烟囱,炊烟就直接飘到外面去。
小时候,最爱在灶台边打下手了。远远地看见自家屋顶飘起炊烟,扔下同伴就往回跑,只为饭菜上桌前能替母亲尝一两口,试试咸淡。有了瓦房,日子就这样过起来,孩子们就在瓦房里一天天长大,姐姐们一天天地等着出嫁。迎来了人,送走了人,瓦房像一个老者,见证一切的发生。
在我七岁的时候,我还丢了一颗牙齿在瓦房上。
作者: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