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故乡

参加工作后，每次回到威信县，都为它拥有葱郁的群山感到骄傲。威信县森林覆盖率达47.36%，是云南省森林覆盖率较高的县之一。

在威信县境内，随处可见笔直的杉木。蔚蓝的天空，得益于绿水青山。我这个在威信县出生和长大的人，也曾目睹不堪回首的往昔。

威信县曾是乌蒙山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交通闭塞，人民生活贫苦不堪。过去人们靠山吃山，修房子时，去山里砍伐木头；缺钱时，去山里砍伐木头；缺柴火时，还是去山里砍伐木头……生态被人们严重破坏，一方水土难以养活一方人。自20世纪90年代起，我的父辈陆续到北京房山一带务工，几乎把村里的成年人都带去那里务工，留在村子里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我就是留守儿童之一。我和姐姐被寄养在外婆家。外婆家在群山的深处，家门外是几百亩肥沃、平坦的梯田，远处，一条名叫玉贵河的河流从田野边缘蜿蜒流过。

外婆家有一头牛，头上长有一对很漂亮的牛角。我在外婆家的那几年，放学后的主要任务就是放牛。牛在河滩上啃食青草，我就在河里玩耍。游泳，我就是在那条河里学会的。河水清澈，河中水族众多，比较常见的有鱼、虾、鳅、蟹、蚌、大鲵（娃娃鱼）等。我和姐姐曾在河水分流的小沟里捉到过重1公斤多的红尾河鳅。

我的一个表哥家住在河边，用水桶挑河里的水喝。在我的认知里，河水怎么能喝呢？那么脏！在我的老家，几乎每个家族都会有一个水井。在山根处、岩石缝下或竹林根部，就可以挖出清澈、干净的水来。我曾细细地观察过表哥挑水的那条河，水质很好，能看见水底漂亮的鹅卵石和游动的小鱼。

可惜，没几年时间，那条河就被污染了。我就读的村小学里的垃圾是倾倒在河里的，河边人家的生活垃圾是倾倒在河里的，河里时常漂着死去的牲畜……大水一过，河岸上的垃圾也进了河里。

后来，父母从北京务工回来了，我回到了松林村的老家，却依然在文兴村读书，发现外婆家门口的那条河被垃圾塞满了。我想，表哥大概不会再挑河里的水喝了。

我读高中以后，这样的情形有了好转。一方面是人们不再过度依赖靠山吃山，肆意砍伐树木，大自然得到了自我修复；另一方面是政府及相关部门重视生态保护。

因为外出务工、求学等多种原因，很少在土地上转悠的乡亲们，主动在自家的闲置土地上种植各类树苗，保护生态。父母在老家帮人修房子、卖苦力供我和姐姐读书。

2013年，穿过故乡大山的成贵高铁开始动工，新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外婆家门外的那条河因地方政府对河道进行疏浚整治，不允许再倾倒垃圾，河水远离了污染。2019年12月，成贵高铁通车后，每一次从宜宾西坐高铁回到威信，我都会徒步顺着河边的绿道进城，发现河里干净了许多，阳光照在上面，闪耀着金光！

2015年，脱贫攻坚开始，乡村公路逐渐硬化，在人口聚集的村落，政府还修建了垃圾池，有镇、村干部进村入户搞人居环境整治指导与宣传，村民的思想逐渐开化，慢慢养成了保护生态的习惯。

2021年中秋节，我回到老家，那几日天气朗朗，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已经收割完毕的几百亩梯田，我坐在七八年前栽植的桂树下看着蔚蓝高远的天空下，群山绿意葱茏，排列成阵的杉木进行着光合作用。玉贵河西流进罗布河，最后汇入长江。

故乡生态环境的治理，成效极为显著。我想，人类只要不破坏生态环境，那就算得上是在保护生态环境了。自然之美和生态之美，才是人世间大美所在。阿来在《遥远的温泉》中曾谴责昔日童年的伙伴贤巴在“曾经十分落寞地美丽的温泉上堆砌这么多野蛮的水泥，并用那些涂着艳丽油漆的腐朽的木头使晶莹的温泉腐朽”“‘我’用常识告诉自己，这水不会腐朽，或者说，当这一切腐朽的东西都因腐朽而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踪迹时，水又会汩汩地带着来自地下的热力翻涌而出。但是，那样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再属于我们这些总是试图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什么痕迹的短促生命”。

很荣幸，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生态环境日益变好的国度。很庆幸，作为生态环境保护的见证者和参与者。美丽的生态环境，像阳光和雨水那样，像我们呼吸的洁净空气那样，是弥足珍贵的，滋养着的肉身与灵魂。昭通的大山大水，是乌蒙的灵魂，是气势恢宏的诗篇，是护佑一江碧水东流的重要屏障！

作者:廖 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