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兴 昭通兴——威信：从羊肠小道到康庄大道

有人居住之地必有路。“路”的基本定义是来往通行的地方。

自古至今，路的内涵基本没什么改变，可它的外延却在当下的不断发展中得以丰富与延伸。“路”这个字从诞生至今，其概念恒定未变。虽然长短不一、宽窄不同，陡峭与平坦相间往来之地，但都能称之为路。古人今人、国内国外、城市乡村，凡足下可通行之地，一个路字便将其概括。不同之处，因时代进步，路的外延却在持续发展中得以丰富充实。山间小路、乡村公路、二级公路、铁路、高速公路、高铁……时代飞速前行，使路的外延日渐延伸扩大。

当下，将路的外延扩大延伸得最直观、最生动、最具说服力的，无疑是神州大地。不仅如此，还将其路的多样性、丰富多彩的内涵一一呈现世人面前。词汇得以丰富的同时，还提升了人们的认知，促使观念随之改变，固有思维渐渐发生质的嬗变。

放眼华夏，路是当今最亮丽的风景。

威信县山险路陡弯道众多，因历史等众多因素，长期制约着其经济的发展。不说全国，也不说全省，仅昭通市，威信县的路与其他各县（市、区）相比都相形见绌。当其他县有了铁路、建设高速公路之际，威信县却仍旧维持着二级公路的局面。有人感叹，如此边远县有二级公路已不错啦！

对地处滇川黔三省交界之地的边远县城所在地——扎西镇，在20世纪50年代人们概念的词典里，路是连接两地间的一条羊肠小道。当时，威信与昭通各县（市、区）均不通公路。县与县间的往来都是用双腿沿山间绕河谷前行而自然踩出的乡间山路。那年月的人们对路的认知没有过多的外延，除了那些去过远方有见识之人，大多认为路就是沿山绕过来缠过去的线性式条纹路。

扎西镇到各乡（镇）仅二三十公里，最远不过三四十公里，可由于不通公路，上下只能用原始办法——用脚板去丈量的赶路方式，来去间一天就消耗殆尽。各乡（镇）去县城开会，路途耗费时间基本一天，运送物资则靠原始的人背马驮。不仅乡（镇）如此，县与县间也依然如故。

当全县人民握着农耕锄头进入20世纪50年代，全县仍一穷二白，虽当了家作了主，可一切基础设施依然如旧，全县如同一座孤岛，从东向西、由南到北都没有公路，孤零零地矗立在滇东北一隅。

1955年，人民银行昭通地区分行在当地招收5名公职人员，刚从中学毕业的父亲通过考试而被录。一周后，与他一同走上工作岗位的另外4人，在一负责人的带领下，背着各自的行李从扎西镇徒步往市里，计划在那里培训10天。全程皆是山路和密林。沿途经镇雄罗坎、彝良牛街、盐津柿子、大关吉利等地，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最后才到达市区。仅一个单边，前后就耗时7天，中途还不能过多休息和停留，每天两头黑，天蒙蒙亮就出发，直至黄昏或夜幕降临。途中只能就近找路旁人家借宿和吃饭，如此漫长的行程，难以想象。

现在，一周内不论乘坐何种交通工具，都能到达祖国的任何城市。这段路程现仅两百多公里，上全程高速公路仅需两个多小时，可当时竟要160个小时。每日走得精疲力尽，且中途休息时间还不能过长，还得提防天气变化，一路险象环生。一旦跟不上队伍，无法独自走完这段路程。待大家学习归来，想要再重回队伍就难啦！与父亲参加工作的一位同行者，就因当时身体不适，行至途中只好找户人家休整后打道回府，谁料，回去多日之后便再无机会返回原单位，连门槛都不能再进，只得一走了之，几十年后谈起来令人唏嘘不已。

父亲从未出过远门，见到市里路宽、人多、房屋密集，着实开了眼界。学习完毕返回途中，虽走得很艰辛，但昭通城宽大的坝子、平坦的路面、熙熙攘攘的陡街、热热闹闹场面及偶尔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汽车，在父亲脑海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父亲想，要是家乡也有一条公路，能看见路上奔跑的汽车，说不定，还能坐上去体验一下，那是多么幸福惬意的事啊！

20世纪50年代威信县无公路，最宽的路莫过于县城一条几米宽的独街。没出过远门的人，压根儿没公路这概念。在多数人脑海里，路是一条仅供一人行走的羊肠小道。后期，只要能通行马车，能向县城运输煤炭，那就算是一条不错的公路了。

20世纪60年代，情况有了变化。威信县到镇雄县、威信县到市里终于通了公路。现在看来虽极其简陋，但在当时，已经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了。公路的贯通，意味着威信县人背马驮历史的终结。通车典礼那天，比邻各县的宾客都到场庆贺，锣鼓震天鞭炮齐鸣。去市里再也不用双腿去丈量，可以车代步。

依稀记得，20世纪60年代末，全家乘坐客车去舅舅家。客车像个挑担的醉汉一摇一摆，在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弹石路面上颠簸着，仅百来公里路程，可汽车竟要行驶五六个小时，客车到镇雄县就算船到码头车到站。

次日一早，父母带着我和弟妹又匆忙挤客车赶去下一站，大概是在贵州省的赫章县或是威宁县地界。在那里又住了一晚，第三天黄昏，客车如同老牛拉车似地才抵达目的地。那时的我已感觉大开眼界，4个轮子装在车身上，没人拉无人推，机器一响车轮沿着弹石路竟一往无前，感觉神奇、新鲜、好玩且不可思议。

童年记忆里，威信县到市里如同天涯海角般遥远的距离，坐在车内没挪半步，几天后便到达此行的终点。其功劳一是车，二是公路。汽车中途爬上过无数次云端，翻越过数不清的高山峡谷，感觉已经到了地球的边缘，漫长两地因公路因客车而缩短。

我20世纪60年代记忆里，公路是一条仅能通行解放牌汽车且坑坑洼洼的弹石路。走在路上虽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可也是一条生命通道啊！

20世纪70年代，威信县的公路状况和质量与20世纪60年代基本相似，稍有变化但不大，无非多了几个通车的乡（镇），或者是管理公路的单位——养护段对部分碾压严重变形之处进行了填补式的养护与修缮。但路的质量和宽度没变。都只在挖出的路面上碾压、铺上碎石、再碾压。县城通往大多数乡（镇）的公路都是在后来才被打通。

路由一对平衡关系制约着，一头是丰富的资源，另一头是国家及地方经济实力的凸显。路，其实是一个时代经济发展最直接的体现。20世纪80年代，内地的交通词典变得丰富起来，路也不断延伸和扩充。水泥路日渐兴起，路面在不知不觉中略有变宽。修建铁路、高速公路的工程频频现于媒体，我也才听说高速公路这个词。就威信县而言，似乎很遥远。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边远山区虽然落后，但有条件的地方已迎来春意盎然的时日。这时，国内交通经过长时间地酝酿，终于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大放异彩。

距离滇东北最近的成渝高速公路1995年建成通车。1998年，内昆铁路昭通段复工。2002年，内昆线水富客运通车试运行。从昭通中心城市出发，沿途经过彝良、大关、盐津等县，直达水富内昆线客运站。

2000年后，昭通水麻高速公路在如火如荼的热潮中迎来了希望。2008年7月，昭通水麻高速公路建成通车。昭通高速公路延伸到了水富。所经之地基本与铁路走向平行，沿途均受益。而边远的威信、镇雄两县与这一切完全不沾边，时代发展无形中将其甩下。革命老区似乎淡出视野，一无铁路，二无高等级公路，人们望眼欲穿。

2013年11月，一条短消息引起众人的注意，投资780亿元的成贵铁路将于2013年12月在云贵川三省同步开工。起点成都市，终点贵阳市。途经宜宾及威信、镇雄县，进入贵州大方、毕节等地，建设周期6年，时间距通车越来越近。威信县的人们难掩激动的心情，潜藏于内心的喜悦像喷泉般遽然喷涌，话题基本围绕在威信县设站一事。高兴之余，也有人将信将疑，原本既无铁路又无高速公路的边远县果真如此！

2019年12月26日，成贵高铁如期贯通。这天，在距县城扎西镇不到4公里地方的“威信站”，极为普通的3个大字，竟让耄耋之年的父亲老泪纵横。一番观看游览后颤抖着说道：“有幸亲眼目睹高铁开到家门口，国家兴旺，人生无憾啊！”

那段日子，人们扶老携幼全家出动，一并赶往高铁站。观看者有之，体验者有之，用手机记录美好瞬间者有之，只为一睹奔驰而来、飞奔而去的动车和脚下道路延伸的模样。

同日，几位好友相约，一行4人兴高采烈地从威信站起程去成都市，吃火锅逛宽窄巷子，次日返回。单程两个多小时，地域和时光似乎被高铁压缩，消除了过去六七个小时的旅途疲惫，内心满是欣喜。此段行程时间如同过去自县城到乡集镇的时日，可两地却是万水千山。山还是那些山，河也还是那一条条河，可坐上神奇的动车之后，一切则神奇地发生改变。是什么促使了这神奇变化？当然是国家经济实力与科技强盛的结果，更主要的是有一个为百姓着想的政府。一个边远落后交通闭塞的县城以往虽步履蹒跚，掉落在大多数县（市、区）后面，可而今却搭上了连接国内主要干线飞速疾驰的高铁快车，与国内省会及经济发达城市展翅齐飞。威信、镇雄两县已成为昭通市最先通高铁的县城，跨越了铁路、高速公路，一步迈进高铁时代。

一天，我在成都市玩得不亦乐乎。惬意得有点“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感觉，青春虽远去，但好日子却已经来临！经国家神奇之手轻轻点击，多年愿望终成现实，内心喜悦溢于言表。威信、镇雄两县可直达贵阳、昆明、成都乃至广州、杭州、上海等地。不是梦不是幻，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啊！两县近两百万人率先圆了交通的中国梦。

行进并未止步。宜毕高速、叙威高速又相继于2020年8月和2021年6月通行。上昆明、去成都已是家常便饭。谁能预料不远的将来还会有啥惊人之变？当下之神州大地，一切皆有可能。

高铁贯通不但缩短了时空距离，也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过去出远门是件异常头痛之事，晕车、漫长的路途阻挡了远行的脚步，制约着人们的想象力，眼下，外出旅游已成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话题。几年前，上省城昆明是两头黑，在高铁的相伴下仅4小时，旅游、探亲访友、游山玩水正成为当地新时尚。县内的人走出去，外面的人涌进来。威信县扎西镇已融入成渝、成昆西南经济圈。2021年，高铁开通后整洁的扎西街景、新旧变化跨越、崭新的扎西民居及市民悠闲安逸的生活让人大为感叹！

1935年2月，长征途中的中央红军在威信扎西召开了著名的“扎西会议”。

当下，这段历史正成为当地红色旅游经济发展的新亮点，随同高铁速度一并奔驰，将革命老区威信、镇雄两县推至全国卫生城市前沿。过去的“脏乱差”，如今的“亮齐优”，扎西镇和乌峰镇处处皆风景，散落在扎西镇各处的“口袋公园”便是一景，能大就大，能小则小。让人有了休闲娱乐之地。智慧厕所、街头路边洗手池、街道两旁休息亭、环山健康大道、生活区歌舞广场……过去许多没见过的新玩意儿一并矗立在家门口。幸福与惬意来得迅猛！

路，山间的羊肠小道；路，能让马车行走的泥土路；路，可供解放牌汽车通行的弹石路；路，用水泥及沥青铺就的可供机动车通行的道路；路，铺有铁轨通向远方的铁路；路，封闭的高速公路和高铁。这是不同年代威信百姓对路这一概念内涵与外延的理解与认知。路的外延并未就此止步，往后，还会不断丰富和扩展。当然，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一条更为宽阔更有希望的社会主义康庄大道。

作者：刘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