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问候成为我的习惯（组诗）

忘记自己的童年

靠在床头看书却在

不知不觉中又睡去了

梦见手上沾满了桑葚汁

床单和书上也都是

我想忘掉黎明村的桑地

忘记自己的童年

趁自己的梦还没有醒来

我放下书走到窗外

若干年后想起今天经历的事

我会不会感到欣慰

我说的是如果

苹果 香蕉 梨 甜橙

这么多的水果来到我家

如果我是一棵长满水果的树

那该多好

我说的是如果 如果

它们不远千里来这里和我相聚

黯淡的日子里 是它们

搀扶着我的生活

终于轮到我关心这个世界

好日子像身后的行道树

离我越来越远

很多天没下雨 满地是红叶

麻雀扑打着翅膀

空荡荡 空空荡荡的街道

仿佛麻雀也是多余的

谁也不看我一眼

终于轮到我关心这个世界

一部宽银幕电影正在上映

我们都是称职的演员

我期待她是我女儿

和她隔着一张小长桌

她看我的眼神 叫人信赖

她站着 穿着红马甲

被称作志愿者

她戴着口罩

但她浓眉大眼 脖子超白

五月是杜英树的红

我期待她是我女儿 我爱她

晨风吹来 感觉有些冷

我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也是我命运的一部分

在我的诗里 麻雀 蜗牛

越来越多

我楼顶的菜园里

麻雀向上飞 蜗牛往下爬

在菜园某个隐秘的角落

麻雀和蜗牛谈着什么

谁是麻雀 谁是蜗牛

它们不只是

我诗的一部分 也是我

命运的一部分

她的问候成为我的习惯

六岁的外孙女踩着踏板车

摇晃着向前滑

我喜欢她挣脱我的手

敬佩她的勇气

一次次放手 一次次跌倒

爬起 她一点点长大

每天早晨都能听到她的敲门声

她的问候成为我的习惯

生命就这样隔代相传

隔代的小快乐才是天伦之乐

说给自己

开始以为是有人在说话

后来以为是婴儿的哭声

再仔细听 是猫的叫声

笨拙 胆怯 说给自己呢

夏夜空茫 许多不为

人知的事 在我身外发生

晨曦里 光影在梓树上分蘖

怅然 我抱紧双臂

终于又等到了天亮

鸟兽四散他乡

恨自己沉湎在爱里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

远远望去 蔷薇花零星地开着

河水是向南流还是向北流

恨自己想得太多

恨自己沉湎在爱里

被爱呛出眼泪 像一种怀念

有多少爱和恨可以重来

仿佛一生的重负都可以放下

这世界 担忧多了

没有什么再可以怕的

作者：张敏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