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果

作者简介：季 风 在《大家》《边疆文学》《四川文学》《西南军事文学》《绿洲》《百家》和《滇池》等刊物上发表过作品。系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西南（广西南宁）作家班学员、昭通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无花果若能开花，

不难给春天添春色几分；

但因此而不孕育果实，

那秋天将不会容忍。

这首名为《无花果》的小诗，是我发表在20世纪80年代《边疆文艺》（现《边疆文学》）上的两首小诗中的一首。另一首名叫《落叶》，发表在《边疆文艺》（现《边疆文学》）1981年第4期的《生活的哲理》专栏里。

我开始认识无花果树，是在昆明读大学的时候。我和一位同学坐在校园里，身边长着一棵我不认识的果树。我问他，这是什么果树？因为在我的老家，果树的品种虽然很多，我却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同学见我不认识，就说：“这叫无花果树。怎么，你不认识？”我说，我们那里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不认识。我问，为什么会被叫作无花果树呢？不开花哪来的果实？同学说，还真是这样，你看不见它开花，却能看见它长出果实来。后来我才发现，无花果树不是不开花，而是那种隐头花序，花朵生长在果实里面，从外面无法看到植株的花朵罢了。但当时我却写下了这首《无花果》的短诗，还自以为很有哲理，弄清楚了无花果花朵的构成以后，才发现我写的这首短诗是多么的不合适，是我误会了无花果。无花果树也是有花的，只是我看不见而已。因此，对于春天和秋天，无花果树都是无愧的。

正值立春，我坐在房间里写这篇文章。立春是什么？标志着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已经到来。春华秋实，说的就是春天百花盛开，秋天果实累累。最近一段时间，我走在路上，都要朝道路两边张望，看看路两旁是不是有什么树开花了，但更多的却是徒劳。冬天还没有过完，冷飕飕的，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后来几天，天气更冷，没有看到花开，却等来了漫天飞舞的雪花。雪花也是花，它的果是什么呢？我想到“瑞雪兆丰年”的说法，那秋天地头的丰收，肯定就是这雪花结的果了。

春天，是百花盛开的季节，桃花红、梨花白，这是我在乡下获得的常识。我记得，在老家的后阳沟边上，就有一棵很大的桃树，每到开花的时节，就会开出千千万万朵花来，花瓣不大，呈粉红色，等到花谢，便看见一颗颗毛茸茸的小桃冒出来，躲在那一树绿荫里，很害羞，不敢露头。渐渐地，它们不害羞了，从绿叶间探出头来。到端午节前后，小桃长大了，红扑扑的，像极了小孩红红的脸。这时，每天放学回家，我都要摘一两个小桃大口地吃起来。那个脆，那个甜，我没有办法形容。还有在我家门前，有一棵梨树，开花的时候，就像是下了一场瑞雪，在梨树刚冒出的、嫩嫩的叶片上，一簇簇的，又很像那大团大团的棉花。每天我从树下走过，微风吹来，洁白的花瓣就会落在我身上。一周以后，梨花谢了，就像一场大雪化去，不见踪迹，但在枝叶间，那翠绿色的梨就像晶莹的绿豆，若隐若现。

花和果到底是什么关系？开花就一定会结果吗？一般来说，是的，但也有例外。有一年，我们家种的包谷，正在扬花抽穗的时候，迎来了一场漫长的风雨，花还是开了，到了该收获果实的时候，却严重歉收。我不明所以，爸爸告诉我，包谷扬花的时候，如果遇到连绵阴雨，授不了粉，就不会有好的收成。于是，我明白了，花开得好，未必就一定能够结出果子。当然，这是极端天气带来的极端情况，也会有因人的行为干预而改变的情况。记得有一年，我回到水富市太平镇去参加桃花节。看到那满坡的桃花，心旷神怡。到一处桃花开得鲜艳的地方，我问当地的一位领导：“这是什么桃花？怎么会这么红？都红得有些不正常了。”他说：“这是观赏型桃花，只开花不结果。太平镇这些年都在举办桃花节，不弄点观赏型桃花，会很单调的。”这是通过人工培植，硬是把原本应该既开花结果的桃树，改变成只会开花不会结果的桃树了。

我非常理解这位领导的心思。为了把桃花节办好，这些年他没少费心思，除了鼓励农户把桃树种植面积扩大，让游客看到桃花，更希望在桃花节以后，桃子成熟时，农户能够卖出更多的桃子，实现增收致富。但为了举办桃花节，不得不种下这些只会开花不会结果、被称为观赏型桃花的桃树，以供游客们在桃花节有不一样的观赏感受。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除了吃穿不用愁，还有了更多外出旅游的需求。为了更好地满足广大旅游爱好者的需求，培育出这种仅供游客一饱眼福的观赏型桃花，还是很有必要的。

多年前，全域旅游这个概念就被提出来了，为此我还写过一篇论文。这几年，铜锣坝的开发紧锣密鼓。那一泓绿盈盈的碧水和山林，那些张扬恣肆的亭台楼阁，怎样和周围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确实非常考验搞旅游开发的人们。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培育出很多的珙桐树，成片地种植在一起，形成一大片蓬勃葳蕤的珙桐林。

我在担任水富市政协委员的时候，曾突发奇想，打算提出一个将珙桐树作为水富市主要街道行道树的提案。后来听林业部门的一位朋友说，珙桐对地理环境的要求很高，海拔不能太低，水富市的市区就属于低海拔地区，不适合珙桐生长。现在，景区大量种植珙桐，不仅保护了这种珍贵的树种，还丰富了植被，确实可喜可贺。我在想，当珙桐花开的时候，是不是像突然放飞的成群的鸽子……

我在水富市文化联合会担任主席时，每到岁末年初，都要举办一个“百花迎春”文艺座谈会。几十个人坐在一起，有从事文学创作的文化人，他们或写小说，或写散文和诗歌；有从事书画创作的，他们或魏碑颜体，或国画油画；从事音乐舞蹈的，时不时给座谈会带来一个小高潮。后来，我想，“百花迎春”这类的座谈会，鲜活而美丽，可以通过开展这些活动，结出“出作品，出人才”的果。事实上，通过我们的努力，效果确实不错，这从另一面诠释了花和果的关系。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一个词语：心花怒放。我不知道怎么会产生这个词语，谁见过心花？谁见过心花是怎么怒放的？我能够通过CT，看见心脏在不停地跳动，却看不见花朵在心脏上开放出来。相反，我更担心心脏出问题带来的危险和痛苦。我有个朋友，有些胖。一次，他和一群人去登山，忽感不适，被紧急送往医院，是他心脏出了问题。因为就医及时，他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在医院住了10多天就出院了。现代人生活水平提高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疾病。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总是在不经意间把人们击垮，还能心花怒放吗？但确实也有心花怒放者，比如久买彩票不中的，忽然中奖了，这时候你不想心花怒放都不行。但是，生活中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乐极生悲。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可以用很多不同的语言来描述心境和心情、生活的甜蜜和窘迫。当然，心花怒放和乐极生悲，在生活中也没少见。因此，开出来的是爱之花，结出来的就应该是所说的善果；如果开出来的是恶之花，那结出来的肯定就是无法挽回的恶果了。

一切事物都是有因果的。花和果，我想，花就是果的因。樱桃花开了，那红彤彤的樱桃，便是这樱桃花的果；苹果花开了，那像小孩子脸蛋一样红彤彤的苹果，便是这苹果花的果。那么泪花的果是什么呢？是一次失败的刻骨铭心？是一次成功的喜出望外？那么浪花的果是什么呢？是那快乐游动着的鱼儿，还是那鸣着汽笛缓缓起航的帆船……

我多么希望大地上有更多的花开，只有繁花似锦，才有可能催生出真正的果实累累。我知道，确实有花开了却不结果的情况，比如那红彤彤的观赏型桃花。但没有花就结果却是不可能的，哪怕就是我看不见开花的无花果，原来也是要开花的。

作者：季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