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2-04-09 14:17农历壬寅年春节前,一家人围炉而坐观看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儿子说:“爸爸,过年吃火锅还是老家的手工粉条安逸,趁天没下雪路是通的,我们去买点来过年好吗?”“要得,明天吃过早点就走吧。”“不,明天是腊月廿五,黄华镇刚好赶街,想买啥都能买到,现在就走。”儿子迫不及待地拿遥控关掉电视机,来了个说走就走。
车行驶在昭(通)永(善)二级公路上,遇到不少挂着全国各地车牌的车辆。儿子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他幺叔,说我们正在回老家的路上,“晚上开车要小心点,山上雾大。”我在一旁听着叔侄俩的对话,思绪不自觉地顺着时空隧道回到了20世纪70年代我到昭通城工作的情景。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我背上装着换洗衣服和洗漱工具的帆布提包,从黄华老家步行50多公里到永善县城;第二天早晨7时坐班车到茂林,在国营饭店吃过饭进旅社天已黑尽了;第三天7时从茂林起程,车进昭通城已是下午2时了,在陡街上的清华饭店吃完饭就忙着去单位报到,办完手续,领导说:“经过几天舟车劳顿,单位临时安排你住在地委招待所207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8时准时来上班。”
随后两年,进入腊月,车票一天比一天紧张,可谓一票难求,我自愿放弃了每年12天的探亲假。1980年腊月廿五,我提前买好昭通城至永善县城的车票,写了假条,领导在批假条时说:“国家规定每年探亲假12天是当年有效,不作累积,你两年没回家了,心情可以理解,领导开会研究决定,根据单位工作实际情况,只能多批准你5天假,加上往返途中6天,一共23天假期。”
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倒了一杯前一天从锅炉房提来的开水,剩余的洗脸,吃了几块饼干便背着帆布提包,冒着呼呼北风伴随的冰粒上路了,赶到位于迎丰桥的汽车客运站找到我要乘坐的那辆车,车厢里拥挤不堪,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说车内难找立足之地一点也不夸张。车缓慢地行驶了十来公里,在头道沟水库边停了下来,驾驶员说要上防滑链才敢走。汽车过了靖安接着爬西魁梁子,海拔越来越高,路上的冰凌越来越厚,客车呻吟着不断往上爬。下午1时,好不容易到了茂林,排队吃饭45分钟是必需的,旅客大多买一盘回锅肉或肉片加一碗白菜汤,肉几乎都被冻住了,只好将白菜汤倒进饭碗,一阵狼吞虎咽结束午餐。客车继续往前走,天上仍然下着冰粒,途中曾经历了两次车后轮滑进侧沟,大家齐心协力将路边堆放的碎石铲了铺在车轮下,众人铆足劲往前推,有惊无险,车终于上了正道,夜幕降临时到了莲峰。客车刚停稳,车站工作人员站在车前高声喊道:“各位同志,中午接到昭通站里通知,雪凌仍在加剧,客车只能到这里,不能到县城了,愿意留下等天晴的乘客就在国营旅社住下,不愿等的乘客请到售票窗口退一半的车费。”个个冷得像打摆子样抖个不停走进莲峰国营旅社。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背上提包顺着莲峰街往下走。我曾经听父亲说过,1949年,他们一帮人每人背60公斤红糖从黄华起程,经过黄坪、蓬峰、大荡、茂林、洒渔进昭通城,于是我更加坚定了我能步行回家的信心。边问路边一步一滑地往前走,到狮子田路上几乎见不到雪了,走到黄坪街上,忙在饭店里买了半斤粮票的饭、一盘回锅肉和一碗白菜汤,来了个真正的“光盘”行动,抹抹嘴继续顺金沙江而下。金沙江边的路不滑,肚子也饱了,但长时间没走山路,我的步子迈得越来越慢,天快黑的时候才走到甘田坝街上,幸好有一个高中与我同届的黄姓同学家住那里,虽然那同学不在家,但他父母对我很热情。第二天,两位老人煮好饭等我起床,饭后换鞋子时见我双脚肿了,一再留我歇一天。我说,已两年多没见到爸爸妈妈了,咋个能耽搁?两位老人捡了2公斤红橘装进我的提包里,吩咐我路上渴了剥两个吃了继续走,免得父母倚门而望。走走停停,十八九公里的山路足足走了一天,离家还有1公里时天完全黑了,只能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着走。父母见我回到家的狼狈样,心痛不已,我看见母亲转过背暗自抹眼泪。
20世纪80年代中期,昭通城开往永善县城的客车行程缩短为1天,同时,家乡黄华也有了从县城往返的客车;90年代,昭通城开通了直达黄华的客车,我回家路上的时间大大缩短,也没再步行回家了。进入21世纪,国家投入巨资将昭永公路改造成了二级公路······我还沉浸在这些年每次回家的回忆中,突然听见弟弟的声音:“跑得快嘛,就到了。”走进弟弟家客厅,他家的电视正在播放着中央电视台的《晚间新闻》,儿子掏出手机笑了笑说:“全程走了3小时6分钟。”弟弟说:“今后大(关)永(善)高速修通,你们1小时就到家了。”
是啊,时光如白驹过隙,我已经离家40多年了,回家途中,不知父母为我担心过多少次。此时此刻,我真想仰天高喊:“爸爸妈妈,我今年腊月间又回家来了,你们在天堂看见了吗?”
作者:王文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