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2-01-28 09:41才见桃花谢,又迎梅花开,转眼又到了年底。感慨光阴的飞逝,回望过往已流年似水。有些往事已随风飘走,记忆早已模糊,有些每当忆起还是记忆犹新。比如儿时的年味。
小时候,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就开始念起过年。特别是进入寒假后,就算是进入春节倒计时。放寒假了,有烦人的寒假作业,还要帮家里干农活,其余就是为过年做准备。那时过年都要磨豆腐、宰年猪,需要许多木柴,父母就安排了一个任务给我,上山去找干松枝,磨豆腐、宰年猪时生火用。在老家,房屋背后翻过一道梁子就是山坡,山上有成片的松林,在林子里找干松枝是很方便的,上山去小半天就能找回一背篓干松枝。
假期里,上午睡懒觉,找松枝通常是在下午。吃完午饭,几个小伙伴约起,每个人都背着个大竹背篓,里面放一把镰刀和一根绳子,用来砍松枝、捆松枝。另外还要带上一些洋芋和一瓶水,等到捡柴饿了就在山上烧洋芋吃。一切准备妥当,就三三两两地上山,到山上找个干松枝多的地方,稍事休息片刻,就各自开始寻找干松枝。找好一捆就抱回到背篓旁,如此往复,直到捡够一背篓了,才会坐下休息。
喝点水,看太阳已蹿到了西边。肚子饿了,找个平整离松林远点的地方,架起一堆柴,大家把带来的洋芋放在上面,不管谁的大谁的小,或是谁的多谁的少,合在一起烧了吃。划燃火柴,干柴遇到火,马上就燃烧起来,一会儿就火光冲天。一群小伙伴围着火堆欢快地吼叫起来,胆大点的小伙伴会从火堆上跳过去,动作慢了头发都会被火焰燎着,拍打几下,朝着其他小伙伴做鬼脸。耍一会儿,火焰降下去,洋芋就差不多熟了。用一根长松枝刨出来,放在平整的地方,用准备好的青松枝,朝洋芋上一通拍打,再把洋芋翻个身拍打一番,拍打掉洋芋外面被烧焦的皮,摇身一变,乌黑的洋芋立刻变得金黄,一股香味直扑鼻孔。洋芋经常都在吃,看到这样金黄,透着一股松香柴火味的洋芋,小伙伴们早已按耐不住,咽了几大口唾液。只等说可以吃了,便如饿虎扑食般蜂拥而上,三两口就吞下一个,烫得龇牙咧嘴,不停地哈气。吃得急的还会被噎着,赶紧自己揉一下肚皮,再喝口水润一下,待稍微好受点了,又接着再吃。吃得差不多了,就有小伙伴会乘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把黑灰抹在其他小伙伴的脸上,被抹黑的小伙伴也不生气,把手摸黑了回击,一场抹黑战即刻拉开。玩得差不多了才会停下来,这时大家都成大花脸,一个望着一个大笑不止,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闹够玩够了,太阳已跑到西山顶上。伙伴们把各自找的松枝捆绑好背起,迎着夕阳回家,走在路上哼唱起刚从电视上学来的《黄土高坡》,伴着晚霞快乐归家。上山捡松枝要持续半个月左右,直到把门前堆放木柴的地方堆满,父母说已经很多了,不用再去找,才会停止上山找松枝。
松枝找好,离过年就更近了,急着追问父母家里什么时候宰年猪。这可是准备过年的一件大事,是每个小孩企盼的一件年事。宰年猪是很有讲究的,提前就要看好日子,主要以属相来选定日子。通常情况下,属牛属马那两天宰年猪的人家最多,在这两个属相时宰,将预示着来年的年猪会长得牛高马大。属鼠这天基本没人家会宰,都不想来年的年猪长得像老鼠似的。其他的日子像家里有属相的那天也不宰,还有就是属猪不宰猪。这样一推算,哪天宰年猪很快就能定下日子来。日子定下来以后,就在心里默念着、盼望着!
终于熬到了宰年猪的前一天,每年都要在宰年猪的前一天把豆腐磨好,宰年猪时就可以做血豆腐。那些年,在农村吃豆腐都不那么容易,去城里买,路远价钱不便宜,多数人家都舍不得买来吃,大多要等到过年宰年猪时,用自家地里种的黄豆来磨了做豆腐。做出来后,就可以吃到用豆腐制作的多种美食。血豆腐、豆花、臭豆腐、卤豆腐等,各种用豆腐做成的美食,每一样都可口诱人,磨豆腐也是准备过年的一件重要事情。
磨豆腐的前一天要把黄豆先泡起,第二天磨时就容易磨碎。到了磨豆腐这天,母亲天还没亮就要起床。豆腐磨得多,又是在石磨上人工磨浆,很费体力的。通常是左邻右舍,或是本家几个婶婶协作进行。睡在暖和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听到大人们的谈话声,还有石磨转动时发出的“唧唧”声,心里想象着一锅锅豆腐正在冒着热气。本来还想多睡会儿的,可经不住豆腐的诱惑,挣扎着爬起床来,迫不及待地去看豆腐磨得怎么样了。走进磨豆腐那间屋子,里面烟雾缭绕热气腾腾,母亲和几个婶婶还在不停地忙碌着。屋子角落处已用石膏点好了两锅豆腐,正在冒着热气。走近看,白里透黄,一股豆香味扑鼻而来。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液,想着早饭可以吃到金黄的煎豆腐和雪白的嫩豆花,心中就不由得高兴。到了吃饭时,看着桌上的煎豆腐和嫩豆花,没肉也可以吃几大碗饭,本来还可以再吃一碗,想到明天宰年猪,炒得油汪汪的猪肉,那才下饭呢!今天就不能吃得太饱。
到了第二天,天还在灰蒙蒙的,大人们就起床开始张罗。父亲把一口大铁锅支在早已挖好的锅洞上,挑两桶水倒在里面,把松枝放进去点燃火,烧起水待会儿烫猪毛用。再准备好一张长条桌,准备工作就算基本完成。临近过年了,宰年猪的人家比较多,村里只有一个屠夫,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谁家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屠夫就先来宰谁家的年猪。大家都在争着先宰自己家的年猪,尽早把年猪给宰好,后面还有好多事要做。每天早上,村子里就陆陆续续传来猪的惨烈叫声。轮到自己家宰年猪时,平时会睡懒觉的小孩大都会早起,帮着大人们做点事,守在锅洞旁不停地添加松枝到锅洞里,直到把水烧开。
水烧开,屠夫就到了。母亲把猪从猪圈里赶出来,猪好像知道今天是自己的末日,出来时慢腾腾的,有时还任你怎么赶都不肯出圈来,要折腾一番才赶到准备好的条桌旁。请来帮忙的几个叔伯和屠夫在条桌旁早已摩拳擦掌,等猪靠近条桌时,屠夫就会拿出一根皮条慢慢靠近猪,伺机把皮条套在猪脖子上,叔伯们一拥而上。有的拉着皮条,有的揪尾巴,三两下就把猪弄上条桌。这时猪就开始垂死挣扎,猪脚还不停地乱蹬。小孩们远远地看着,不敢靠太近。母亲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看着被自己从小养大的猪现在就要被宰,心里难受又不舍。但想到一家人有肉吃了,餐桌上增添了一道美食,心里又由衷地高兴。在屠夫还没下刀时,母亲就会拿出几份纸钱点燃,口里默念着类似悼词的话。猪挣扎累了,屠夫就把握在手里的长尖刀捅进猪脖子,鲜红的猪血喷涌而出,母亲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碎豆腐放在猪头下面,接点猪血掺和着做血豆腐。猪发出几声惨叫声,蹬几下脚就不再动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猪抬到锅洞旁,开始淋开水脱毛,我们小孩会跟着用镊子拔猪头和猪脚上的毛,那里的猪毛是最难拔出的。只见几个身影在雾蒙蒙的蒸汽中走动,忙碌了一会儿,一头白白胖胖的大肥猪就呈现在眼前。再次抬上长条桌,刮洗干净,就开膛破肚清理肠肚,把肉分解成块。这时对我们小孩子来说,最关心的还是等着要猪尿泡,清洗干净后往里吹气,用线把口扎紧,一个小皮球就制作成功,以后的一段时间就有玩具玩了。一群小伙伴在空地上围在一起,你一脚我一脚踢着猪尿泡,玩得不亦乐乎。宰年猪这天的早饭又是吃得腰圆肚鼓的,吃完砸吧着嘴揉着肚子,心里还回想着刚才的美味。接下来父母的事还很多,要腌制猪肉、炼油、酥肉、清洗猪肠肚,请客吃刨汤,等等。要忙好几天才能结束,我们整天吃得满嘴油腻在村里到处蹿,看村里其他人家粉刷屋子,张贴年画。有几家的录音机喇叭开得震天响,村子里飘荡着一股油香味。
回想过往,再看现在。现如今,过年已难找到过去的那种感觉,就是小孩也不怎么期待着过年。人们都觉得,再也找不到过去过年的味道。其实有时静心想想,不是传统被丢失,也不是现在的人心浮气躁。经济的飞速发展,社会在进步,人的思想观念也在发生着变化。特别是物质生活条件的大幅改善,以前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都变得平常。吃的穿的用的住的,生活方方面面享受到的,都是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现在每天都像在过年。天天都在过着以前梦寐以求的日子,年味变得平常也实属正常。
儿时的年味渐行渐远,日子仍在进行。我怀念儿时的过年,更享受现在的生活天天如过年,过年真好,生活真美好!
作者:朱 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