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1-11-25 16:02那一年的五月,骄阳如火。天空像炉火般炙烤着硬生生的大地,几百公里土地上挤不出一丝风,看不到一片云。
门前的水渠里很久都没淌过水了,渠底晒起了一层层裂缝。地里的玉米快要出穗了,穗头夹在几片卷起来的叶子中间,挣扎着,怎么都出不来,而挨着地的叶子早已晒得枯黄。
男人们出门了,女人们坐在叶子早已被晒蔫巴的大树下,边拉着家常边做着针线。快到晌午的时候,村里的队长骑一辆自行车过来,说了一句话就走了。做针线的女人们立马就沸腾起来:她们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高兴地跑回家,拿起铁锹就往地里跑。最高兴的还是母亲,家里5亩地的玉米早已晒得长不起来了,这次的水就是救玉米命的水啊!
母亲要到与邻村交界处把水引过来,哥哥要在地头堵个坝等着水来,去一个最重要的坝口守水就成了我和妹妹的责任。我带着5岁的妹妹,拿着铁锹,从路边砍了一些树枝压在渠底,再用泥土老早就把土坝筑了起来。坝筑好后,我们就在渠边等着、盼着水流下来。我们等啊、盼啊,从晌午等到黄昏,再从黄昏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妹妹玩累了饿得大哭,但干瘪的渠里仍然没有一丝水的迹象。
月亮已经慢慢升起来了,去引水的母亲也一直还没有回来。我们又饿又怕,各种形状的树影都开始在风里招摇。但我不能让妹妹知道我的害怕,那样她会哭得更厉害。
很晚的时候,渠上终于来人了。来人说母亲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是因为邻村里有几个人守在总坝口,浇水时间到了后也不给我们放水下来,因为他们村还有几十亩的小麦没浇。大旱面前,水是庄稼的生命,亦是人的命,他们拼了命地守着坝口不给放水,他们也拼了命地想拉开她们把水引下来。所有的道理,什么规定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
听说后来还是在水站站长的调节下,水终于被引到了我们这边,但被耽误了的几个小时却还是不肯给补回来。
母亲终于回来了,带着引下来的在月光映照下如银子般闪闪发光的水。我想,我们家的玉米终于有救了。
水很快就流到我家玉米地所在的那条渠里,但浇水还得按照每块地的前后顺序依次浇下去,所以我们一直得等着地在前面的人先让玉米喝饱。母亲生怕错过一滴水,就一直跟着水走,水流到哪家地里就跟到哪家地里。妹妹已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多希望渠里的水能够再淌得更快些,这样就很快能轮到我家的玉米了。
月亮渐渐地偏西了,周围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和青蛙的叫声,渠里的水还真如我所愿流得更快更大了。水声越来越大,越听越明显,突然间我听到什么东西塌下去的声音。借着月光,我看到原来筑好的土坝已被大水冲走,所有的水都向下游流去,连流向我们家地的那股水都退回来流向下游了……
我慌慌张张地铲土想重新把坝筑起,但填下去的土很快又被水冲走,填多少土下去都无济于事。最后,我不得不自己跳到渠里站着用腿挡着铁锹才勉强堵过去一些水。但是,水刚刚淌到我家地里,时间就到了。水被另外一个村的人劫走了,我家的玉米地里没有流进过一滴水。
那晚,我记得母亲回家时脸上毫无表情;那晚,我的梦里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
(作者 易永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