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雄暮雪

作者简介

岳廷戬，男，70后，镇雄县首届名师，昭通市优秀科普指导教师,有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

镇雄暮雪

天色灰暗，一连半个月都是冷春雨，我甚是烦恼，虽是农历阳春三月，但我还真喜欢不起来，却让我想起我爱的镇雄暮雪了。

二零二一年元旦刚过，西伯利亚的寒潮一波接一波，云南同时迎来了印度洋上吹来的东北季风。西伯利亚的寒潮与印度洋上吹来的东北季风在乌蒙山相遇，互不相让，绞杀在一起。滇中、滇南晴空万里，温暖如春，倒是横亘在云贵川三省交际的乌蒙山，冰天雪地。虽是农历一九二九，但冷得让人够呛，胜过三九四九的寒冷。老家镇雄位于乌蒙山北麓斜坡地带，境内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全是半山区、山区和高寒山区，自然是冰雪撒野驻留之地。

下雪的时侯，上班和下班，都要拄着拐杖艰难的行走。

下班回到家，用手机翻阅着全国知名作家镇雄籍人尹马的《回乡时代》。围炉而读了起来，就每每在夜幕降临时，索性走出室外看看田野铺雪、城市飘雪、远山暮雪。

接近黄昏，隆冬时节的镇雄会习惯性地飞雪。放眼田野，雪花旋转着自己曼妙的身躯，陶醉般飘进大地宽阔的胸膛，将自己思念的泪水在他的怀抱里肆意的流淌。整个田野被雪花覆盖了，面对这样银装素裹的世界，我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所有烦恼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棵棵大白菜头顶护士帽，那绿色的叶片在雪里透映出来，孩子们欢呼,绿雪、绿雪……小米大的雪子儿随风飘来，发出沙沙的声音，弥漫在田野里。

黄昏的田野，雪深切切的，好像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有时还有一丝揭开藏头露尾般的裸露感。雪花形态万千，晶莹透亮，好像出征的战士，披着银色的盔甲，又像是一片片白色的帆在远航，因为诗和远方这时候最富境界。

在大自然里静心聆听，你仿佛听得见那缓缓的钢琴曲在耳边奏响，你仿佛能看见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在琴声中翩翩起舞。她满脸的喜悦，尽情的舞蹈，将自己那无尽的相思尽情地与大地诉说。那是怎样的一种相思?一年的渴盼，一年的守望，一年的夜不能眠，一年的梦里梦外……年关了，回乡时代的等候，望眼欲穿。

小城看雪同样别有一番趣味。镇雄县老城区，斜卧在乌峰山的半坡上。万家灯火在雪影里黄黄的，暗暗的、暖暖的，呈阶梯状。中间的中轴路，由下至上，沿街的徽派檐角托着团团雪花，风儿一吹，“欲与天公试比高”。

新城区地势开阔平坦，雪花飘得从容而又婉丽。雪初下时，像小银珠，像柳絮杨花，抬头望去，远处的高楼大厦，在雾里隐隐约约，宛如在云里，显得特别好看。我踏在湿漉漉的路面上，耳边仿佛传来絮絮叨叨又自豪的声音，瞧我来了。雪越下越大，雪花大片大片的飘落，就好似仙女撒花，向所有的生灵致敬。

傍晚时分,白雪茫茫，群山峦叠。让我想起金代著名文学家元好问的一首词，叫《摸鱼儿·雁丘词》，词中大雁飞万里越千山，迎晨风暮雪。词章以充满悲剧气氛的环境烘托，塑造了忠于爱情、生死相许的大雁的艺术形象，谱写了一曲凄婉缠绵，感人至深的爱情悲歌，是为中国古代歌颂忠贞爱情的佳词。其中“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几句，情景交融，感人至深。因这词，我几乎每年都会雪中登山，我登得多的是镇雄城东的凤翅山。

元旦过后1月9日下午五点，接近黄昏，我们兴致勃勃前往凤翅山看雪。

一路上，天随人愿，雪便一改当初的娇羞拘谨，变得分外洒脱，大朵大朵的雪花迎风飞舞，远处的山，近处的树，还有村庄全部沉醉在大雪的舞姿里，荒凉的山沟里也被洁白的雪花所填满，飘落的雪花，渐渐的把现实和昨天割裂开来，感觉世间一切皆变得如此美好。我们脚步轻轻，生怕惊忧了这雪的梦境。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个男伙伴终于忍不住轻声诵读起岑参的诗句，陶醉在眼前的美景里。一边的美女也被感染，很机智地应对上李白的诗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一双眸子变得格外清澈。

我心领神会地一笑，抬头仰望迷蒙的天空，用沾着雪花的目光抚摸凤翅山那白茫茫的脊梁，抚摸那上面堆砌着的岁月、生命和爱情的影子。

凤翅山位于镇雄县城的东面，是镇雄县的一座名山，每天都有千百人爬这座山。今天，我披一身雪花爬凤翅山，路上留下了我们清晰的足印。

风雪中的凤翅山博大寂寥，苍凉凄美。我们在山顶驻足，一切都沉默着。县城灯火阑珊，人影稀少，少了平日里的喧闹。雪自天外纷纷而落，时空仿佛凝固，大雪包容着一切，轻轻在我们四周织就一张广大无际的纱幔。我伸手接住几朵雪花，脑中便涌出了张岱写的《湖心亭看雪》中的一句话，“天与山与云与水，上下一白，湖中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介，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此刻的我们已与这山这雪融为一体，仿佛走进了几百年前张岱看过的那场雪中，四周是朦胧的画，梦幻的诗，心头涌过人生天地间，茫茫如沧海一粟的感觉。

夜幕降临，雪越下越大，仍在营造着一种美妙的氛围，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存在。我们告别了凤翅山，踏上回家的路，我们走在雪地里，默默领悟着雪中空山之真谛……此时我终于找回了曾经的自己，一个不被世俗左右，心胸坦荡纯真的人。

身为镇雄人，应知故乡事。久在镇雄居，晓知这天气，镇雄光照相对较少，阴雨天气偏多。对于春雨、夏雷、秋风、冬雪，我年年目睹，我最爱的还是镇雄暮雪。

作者：岳廷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