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0-07-31 15:27在这个小城,朱运桐不是什么大人物,他没有经过商,没有做过官,只是酷爱文化,是个文化人。
朱运桐退休后的第三年,抱病而去,匆匆忙忙离开了人间,除了散佚在民间的一些书法作品,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下。
朱运桐走后,甚至没有见到怀念他的文字。
朱运桐一生沉浸书法,长期担任昭通市书法家协会主席。王家豪在《昭通书画史》里写了这样一段文字:“朱运桐(1944年——2007年),昭通昭阳人。昭通著名书法家。自幼喜爱书法艺术,早年在原昭通市第一中学教授高中语文;20世纪80年代初调入原昭通地区文化局,继而任昭通群艺馆馆长,并从事书法创作与研究,后评为昭通市文化馆副研究馆员;1985年担任中国书画函授大学昭通分校书法教师。生前为云南省书法家协会理事、昭通市书法家协会主席。朱运桐力学传统,功力深厚,但不囿于陈法。长于小楷、行书,既立足于传统,又富有自我,风格别致,自成一家。其楷书先学柳公权,后习颜真卿,兼临欧阳询,笔力沉稳,结构得体;刚健厚重但透灵秀,清雅端庄却显雄强。其行草学王羲之、怀素等,古朴而灵动飘逸,秀丽而不失沉稳。作品多次参加省、市书法展览。偶画竹石花鸟,颇有文人意趣。曾举办个人书画展。有《朱运桐书画集》行世。”这算是对朱运桐书法事业的盖棺定论。
我于书法没有爱好也无钻研,对朱运桐先生的毕生钟爱无法评说。因工作关系,与朱运桐有些缘分。我来报社工作,发现2001年朱运桐为《昭通日报》题写的报名仍一直沿用,屈指一算,已有二十年。 “昭通日报”这四个字,写得圆润饱满,挺健有力,很符合党报的风格,看起来特别亲切。睹字思人,一些关于朱运桐先生的往事又在眼前浮现出来。
是应该写点文字来纪念朱运桐先生了。
朱运桐到昭通地区群众艺术馆工作前,曾在昭通地区第一中学教高中语文,这是朱运桐的第一份工作。20世纪80年代初,朱运桐弃教从文,成为一名文化工作者。那时候,地方很重视文化,能在昭通地区群艺馆工作的,都是全地区群众文化领域内的顶尖高手。朱运桐写得一手好字,自然成了群艺馆招贤纳士的对象。没想到,这一改行,就把他后面的几十年光阴全部交给文化事业了。
1992年底,我从一所中专学校调到地区文化局工作。那些年,城乡群众文化生活很枯燥,每年元旦春节期间,都要组织开展“三下乡”活动,卫生系统的医生下去给老百姓义务看病,科协与农业部门的同志下去宣传农业科技知识,文化部门的活路,就是组织歌舞团的演员表演歌舞、群艺馆老师书写春联、猜射灯谜,电影公司的师傅放电影,图书馆的职工下去借阅图书。 “三下乡”活动下乡的地点大多就近选择,昭阳区的洒渔、乐居、永丰、北闸、旧圃、靖安、小龙洞等乡(镇)是被轮换选着的,再远一点,就是去鲁甸或者大关了。那时候,条件很差,各单位要自行解决下乡的交通工具,昭通地区文化局刚好有一辆中巴车,可以乘坐一二十个人。为了营造氛围,主办单位每次都要做一条“文化科技卫生三下乡”启动仪式的横幅,还要在中巴车上贴一些标语,以期达到宣传的效果。这些事通常落实给地区群艺馆,朱运桐既是馆长,又是书法家,还负责书美影部的工作,就责无旁贷了。我来地区文化局工作,正好赶上“三下乡”,局领导安排我配合做好“三下乡”的宣传工作,得以认识朱运桐先生。
朱运桐中等身材,面阔如国,脸色红润,腰板结实,精神矍铄,和蔼可亲,幽默健谈。说到写标语,各个年代有各个年代的玩法。今天,可用电脑处理,用机器制作,你只要把内容发给广告公司,人家不仅给你做出来,还会给你悬挂好。那时,搞宣传真没有这福气,全靠自己动手。朱运桐可以说是小城名人,特别是写毛笔字,在地方上数一数二,不然,人家会选他干地区书法家协会的主席?可是,就是这样的写字高手,居然被派上写标语的活,拿来当小工,真的有点大材小用。朱运桐却不计较,为了写好标语,他总是先在报纸上写好字,然后弄来吹塑纸,叠在一起,用裁纸刀一笔一笔地划,用细得如针的钉子或者糨糊把划好的字再一笔一画别在红布标上,红底白字,看起来很有点意思。我第一次干这样的活,划字笨手笨脚,半天都弄不好,朱老师一点也不埋怨,而是手把手地教,耐心指导,俗话说,熟能生巧,经过几次折腾,我划字与粘字的技术有了长进,经过我的摆弄,朱老师写的字也跃然“布”上,看起来既美观又有骨感。没想到学会了这技术,后来地区举办文艺汇演,或者举办体育运动会,我和地区群艺馆的黄德春同志,每次都是给朱运桐老师当助手。
因为长期合作,后来搞大型活动,或者参加四年一届的云南省运动会,都把我放在宣传组,一般是朱运桐老师当组长,我当副组长。朱运桐老师十分谦和,会把宣传组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对组里的工作人员很关心,后来有新闻记者加入宣传组的行列,朱老师都关爱有加,比如地区电视台的姜跃武、昭通日报社的朱德华、范云,昭通人民广播电台的马丽梅,都对朱老师赞不绝口。
朱运桐在地区群艺馆,领着大家为地方文化事业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他们这一代文化工作者完成了十大集成的编纂工作。十大集成的编纂是一项十分浩大的文化工程,堪称中国文化的万里长城。那时候条件差,交通不便,采访只有手写心记,要完成这项工作,需要付出许多艰辛的劳动。按照上级要求,群艺馆是主责单位。而朱运桐作为群艺馆馆长,自然是第一责任人。接受任务后,朱运桐先生迅速把全馆的员工,还有图书馆的同志发动起来,组织起来,坐上前往各县的班车,上山下乡,走访地方艺人,访谈乡村贤达,搜集原始资料,把散落在民间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拣拾起来,又整理编纂,形成了民间文学、民歌、山歌、音乐、舞蹈、曲艺等十多本集子,刊印行世,成为十分珍贵的文化瑰宝。这项工作的完成,凝结着若干文化工作者十多年的心血,也与朱运桐先生身临其境,身体力行,调度指挥,关系密切。
写字似乎是朱运桐每天的必修课。朱运桐的办公室在毛主席像广场背后文化馆的三楼上,朱老师只要有空,都要研墨疾书,有时是行书,有时是草书,有时是楷书,时而沉稳端庄,时而笔走龙蛇。写字也不择纸笔,有时在宣纸上写,有时在报纸上写。他对自己的书法要求很高,即便是用宣纸写的,稍为不满意,就顺手把写好的字卷成一团,扔进字纸篓里,没有一点犹豫,这体现了朱运桐对书法艺术的孜孜以求与执着严谨,这也是很多同仁喜欢朱运桐的原因。他身为市书法家协会主席,业精艺湛,书法作品应当难求了,但朱运桐却与人不同,凡是有人向他索字,他一般不会拒绝,而是慨然允之,墨宝奉上,分文不取。这与当今的若干所谓书法名家一字难求,或以价论字相比格格不入。
朱运桐对地方文化的又一贡献,是把文化馆的二楼辟为展室,供昭通书法绘画爱好者举办展览,每年都会有若干展览在文化馆展出,每当有展览,群贤毕至,观者如堵,那里也成了地方文化人聚会之所。那个展厅启用以来,利用率高,社会效果显著,成了名副其实的公共文化平台,一直沿用至今。
朱运桐的嗜好,除书法外,还有几样。一是每天必须打的乒乓球,一是随时扔不掉的烟,有时还与单位的同事下几盘象棋,连围棋也在下,临退休时,还养兰草,画兰花。
朱运桐豁达乐观,口无遮拦,对文艺界同仁,评头论足,敢于揭短,但对方丝毫不以为意,足见朱运桐的人品,与人无争,又与人为善。
朱运桐精力旺盛,好像一台停不下来的机器,一直在运转着。但人命不古,天不假年。2004年,朱运桐从市文化馆馆长的岗位上卸任,单位没再安排他的工作,我们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后来,过了两年,听说朱老师患了病,是那种人见人怕的癌症。偶尔也会见到朱老师,仍然十分健谈,乐观向上,好像根本没有生病一样,只有一样,他把烟戒了。后来听说地方上的医生建议他做化疗,再后来,听说病情恶化,叫朱老师去做手术切除。没有想到,这一次,医生并没有妙手回春,2007年冬天,病魔无情地夺去了朱运桐的生命,也把朱老师的享年定格在63岁。
斯人已逝,过往如浮云。但在我眼里,朱运桐一直没走,每天拿起《昭通日报》,朱运桐先生挺健清雅的书法艺术就会呈现在我的面前,如晤如面,一直激励着我前进。我们所能做的,是以朱运桐先生为榜样,勤勤恳恳,谦虚做人,认真做事,使昭通文化薪火相传。
作者 曹阜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