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丨王晖 : 草木篇（组诗）

作者简介

你身上的刺太多

可我喜欢你

我已不在乎小时候被你欺负过

喜欢你叶子边缘生长的边境线

你绿色的版图里包含：

群山

迁徙的大雁

绿洲

荒凉的沙漠小镇

找水的蛤蟆

奔跑的野兔

蓝色的炊烟

火车

针线包

会讲真话的洋娃娃

我

还有你一棵苦苣菜的微心愿

你的样子

像浪迹天涯没有归来的父亲

此刻我想等路人散去

躺在杂草丛中

在安静的忧伤里

小心地偎在长满硬胡茬的荒野父亲身边

一起看天空里变幻的云

在路边的灌木丛里

我看见了蓝刺头

它怎么从山上跑了出来

来这里让汽车尾气缠住了身体

蓝刺头，佩带护身的小箭

站在午后的光照里株容喜悦

它会长到一米五高

把神秘的色彩举向高处

园丁给灌木剃平头的日子就要来临

蓝刺头注定会被拦腰剪断

被当作刺客斩草除根

园丁不知蓝刺头有百里挑一的快乐的灵魂

蓝刺头，装备了上苍赐予的全副武装

若能活到八九月

就会开出迷幻的蓝色小星球

那是蓝刺头面向一整条街的微笑

妈妈在晴雨桥上坐着

看河床里

慢慢走着的我

连续的干旱

小米畈村河水断流

植物落户，生长出浓烈的草木篇

苍耳 土荆芥  狗牙根

小蓬草  七里香 杠板归

用身体锁住仅有的水，并吐出五彩的云

一群黑山羊带着小羊

母牛带着小牛犊

在河床里漫游，这临时的大草滩

小黑羊集体停止了吃草

观察了我一会儿

而后，一哄而散，笑着离开

白母牛从头到脚舔着小牛犊

另一只黄牛犊看见了

赶紧跑去找妈妈

当河水回来的时候

眼前的植物都将淹没于水面之下

或被时间的绳子强行带走

五月，大翅蓟

每天都在长高

它的样子很淘气

六月，别的孩子都在过儿童节

它被镰刀收割了

带风的翅膀散落一地

带刺的小孩

还没来得及打架

还没来得及开花

在它自己用刺围成的边境线里

消失了

春天的事物是让人分神的

星星开在草尖

灌木的呼吸幽远芬芳

凄迷的早熟禾

布置出广阔的梦境

黑鸟趁我在树下发呆

将羽毛上的雨水尽情抖落

带来又一场意外的微雨

在春天的任何一条小路上

都不知会发生什么

我已损失了来时的一条小径

眼下这条小路又岔出两条细小的迷途

到了春天小路也开始了自由地生长

我的脚步方向错乱

一会儿被花栗鼠叫住

一会儿被猪秧秧喊着儿时的名字

野古草

蓼

苣荬菜

雀稗

拉拉藤

知风草

蓝羊茅

刺儿

花旗杆

看麦娘

狗尾巴草

张灯结彩结着伴来了

哎，三岁的文冠树

摔倒在地还拼命地开出了一树繁花

大石头边侧身长出的野花和杂草

用蓬勃的温柔

融化了它的硬心肠

而这拼命跑向人间的陨石

一定是嫌宇宙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