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扶贫题材小说的新境界

精准扶贫是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理念的伟大举措。这对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宏伟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具有重要意义，也是对世界减贫事业的一个贡献。自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十八洞村考察提出“精准扶贫”以来，中国已实现了9300多万贫困人口脱贫，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果。目前，已进入了精准扶贫收官之战的关键时期，今年底就将实现全面脱贫，这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中国人民谱写的一曲不忘初心的伟大史诗。

具有历史使命和时代责任的作家，在这场精准扶贫的世纪之战中，不断创作了以这一题材为主题的优秀作品。近日，又读到了今年第4期《边疆文学》“边疆开篇”栏目上的中篇小说《主动失踪》，这是该刊发表的扶贫题材小说的力作，读后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无疑是云南作家在扶贫题材小说创作上，不断探索思想艺术新境界的一个重要成果。

如今，扶贫故事成百上千、大同小异的不少，但这部小说的故事一开始，就在一个轰动小县城的爆炸新闻中，让读者想看个究竟。小说的主人公、金沙江畔国家级贫困县红谷县一个名叫霍家冲的人突然失踪了，制造了一个该县的爆炸性新闻。本来，在这个金沙江畔的小县城失踪一个人也不算什么，但霍家冲就不一样了，他是红谷县提拔不久、年轻有为、分管扶贫工作的县委常委、副县长。他的失踪引发的关注度太大，各种猜测议论轰动一时，甚至推理得出：“红谷县将要拿下的第一个“大老虎”，会不会就是霍家冲？”

围绕霍家冲的失踪，一个贫困县的扶贫故事，便一个接着一个地上演。可以说，个个都惊心动魄，个个都悬念不断，个个都让人揪心感动，哪怕是一个细节，都会在此时引发出人们许多联想。例如，他分管扶贫修建金沙江连心桥，送礼的五花八门，甚至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送上一个纸箱后，马上就跑了。里边装的什么？他不敢打开，只好上交纪委。县委召开的关于研究扶贫工作的常委会，他还因此而迟到了10分钟，受到了高书记的批评，也为故事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悬念。他的失踪，自然也会有人想到那个纸箱。一个纸箱细节也就牵动着人们的神经。

这些故事从失踪开始造成的轰动、各方寻找形成的焦虑，到霍家冲回到人们视线，全都系他本人的“主动”，又全都紧扣着为红谷县和对岸邻近县的脱贫修建的金沙江大桥展开，从而把一个脱贫的故事写得迷雾层层、矛盾重重、精彩纷呈。

故事中的金沙江是整部小说奇特的地理环境，出生在金沙江悬崖峭壁上马腹村的霍家冲，从农家娃到上学改变命运成为红谷县苦寨乡党委书记，他一步一个脚印为村民脱贫办了许多好事实事，无不和这条惊险神奇的金沙江有关。从他出生到上学、工作，都深深感受到这条河与两岸人民的命运紧紧相连，山民的沉与浮、爱与痛、善与恶到他个人的成长，都和这条河密不可分。从靠一根藤条过江，到换成钢索，再到钢索上加个铁笼子，再到各乡村修路，见证了脱贫攻坚战中的时代变化，也使他有一个更大的梦想就是天堑变通途，一定要在金沙江上架桥，这才能使两岸人民真正脱贫。

霍家冲的修桥梦，在县委和他千辛万苦的努力后，特别是在全国精准扶贫的大环境下，终于有了着落。谁知，和邻县各修了三分之一后，又因各种矛盾，修桥老板层层转包造成的腐败，形成了修桥的“拦路虎”，修桥工程成了烂尾工程。也让像霍家冲这样真正想在扶贫上干一番事业的干部，遇到不少的阻力，产生了不少无奈。

在这种环境下，他失踪了，还是主动失踪。

其实他关掉手机玩“失踪”，是工作不顺心、遇到诸多矛盾，也许玩的就是一个自我解脱的恶作剧。不想被打扰，好思考一些问题，梳理一些矛盾，更是要下到修桥相关的乡镇、村寨去调查了解一些迫切问题。特别是故乡马腹村想甩“挑子”的村主任刘仁贵，他必须和他交心，稳住这个基层的扶贫干部。到负责钢溜索而对修桥有想法的龙叔那里谈心，做好他的工作，甚至滑溜索到对岸贫困乡，去和曾是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当年的恋人那里倾诉衷肠，更为重启修桥工程交流看法。做了这一切后，他似乎想通了许多问题，心情好了，又看到了希望，自然又主动回到了人们视线。人们从县政府网站的头条新闻看见，“霍家冲还在，还在参会，还在发言，正在安排工作，还在下乡调研……发言的内容是连心桥在下月续建，明年春天将建完通车。”至于那个纸箱的谜底，也在纪委见证下开箱揭开。一箱民间迷信的冥币，也是对他玩失踪恶作剧的一个报复，或者是腐败分子对他这个充满正气扶贫干部的诅咒。

小说从主动失踪来展开故事情节、来塑造人物，展开的故事新颖，塑造的人物典型。特别是为扶贫干实事的基层干部，霍家冲遇到了不少矛盾和干扰，使他有时也无所适从。还有一肚子怨气又确实为故乡脱贫舍弃了许多个人利益的马腹村村主任刘仁贵，他放弃了在外打工，靠自己的辛劳和才智当上了建筑行业老总，听从老同学霍家冲的召唤，回乡带领乡亲们脱贫。谁知在种植业上，一会上边叫不种洋芋种玛卡，一会又叫种芒果，一会又叫种甘蔗，弄来弄去，贫没扶上还苦了乡亲们，他咋没怨气？甚至对岸贫困乡女乡长蓝焰，把整个青春都献给了扶贫的伟大事业，人到中年了还遭受着痛苦的婚姻危机。他们一个个都是一身充满了各种新奇故事的典型人物，他们也在各人的故事中显露出鲜活、生动的个性来。虽然每个人都有一些毛病，但大都充满了正气。我认为这不仅在题材上有新的挖掘，在小说的构思架构和思想上也有了新的开拓。特别是通过这些典型人物，揭示了扶贫工作中的重重矛盾，展现了中国正在进行的精准扶贫，就是新时代的一场伟大的斗争。小说的思想境界也得到了拓展。

这部小说思想上的一个亮点还在于扶贫上要找准造成乡亲们贫困的真正原因，使扶贫扶在真正的“精准”上。红谷县和对岸县乡的贫困，都是一条大河深谷阻断了人们的脚步，也阻碍了人们的思想。要扶贫、要脱贫，就必须修路让人们走出大山，架桥使天堑变通途，精准就精准在修路、架桥两件大事上。路修了，桥却成了老大难，甚至各修了三分之一还成烂尾桥。不把大桥修通，还有什么精准可说？一个主动失踪的官员，虽有不妥甚至有违规之嫌，但也是霍家冲这种性格的人要把精准变成现实的一个异常而有效的举动。这一举动最后真的把他的梦想变成了现实，精准扶贫就有了行动，脱贫就有了希望。小说结尾的亮色，不仅反映了今天精准扶贫后脱贫的必然结果。因为像霍家冲这样有理想又有实干精神的干部，即使有许多牵扯和无奈，他都可以克服，就是有像金沙江这样的深谷险川，也不能阻挡前进的脚步。有了他们真正的精准扶贫，也才可能实现这个必然结果。这就提升了作品的思想高度，也挖掘了作品新的艺术境界。

作为语言艺术的文学，作品的思想境界又是和语言表现紧密相关的。

新的思想要用新鲜生动的语言来表现，新的艺术特点，实际上也具有语言艺术的新鲜感。小说作品的语言之重要，往往是小说之所以成为艺术品的关键。这部中篇小说，语言也富于艺术魅力。在叙述语言上，有的简洁、干练而又有味，如叙述他见到久不相见、掌管溜索的龙叔，他的感觉是“龙叔老了，这把老骨头，再干十年，都怕够呛。霍家冲零距离看龙叔，他突然觉得眼热、心堵。”非常简洁的叙写，“眼热”“心堵”两个词，就很有内蕴地写出了一名基层干部对乡村老农的深厚感情。有的语言又自然如天上飘动的云彩、山上喷涌的山泉、溪河奔腾的流水、也就是常说的如行云流水。在叙述人物与环境那不可抑制的感情时，作者会情不自禁地使用排比句，使叙述语言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具有酣畅淋漓的风格。写霍家冲与金沙江不可分割的关系，就在“从他出生那天开始……从他睁开眼睛那一天起……从他听懂话时起……”的几个排比句中，酣畅淋漓地叙写出人物与金沙江难以割舍的感情。小说的人物语言，往往是表现人物内心世界和性格的自然流露。刘仁贵做龙叔思想工作让他迁到安居房，龙叔就是不愿意，他的回答是：“我住在这里，就能听到你龙婶说话，就能看见你龙婶忙前忙后的身影。”“这些年，老是觉得她还在。”几句话就把一个老人深切怀念被金沙江吞噬了的妻子的感情，表现得真实动人、引人共鸣。

这部小说，是在红谷县政府网站上一则充满希望的头条新闻中结束的。也许会有人说，写扶贫中的矛盾和无奈，又何必留一条光明的尾巴？作品是否有配合任务之嫌，我是不这样看的。中国的精准扶贫，作为一项伟大的事业和斗争，充满了各种矛盾和艰险，不可能一蹴而就。但由于有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得到了全国人民拥护和支持，顺应着历史发展的规律，加上还有众多像霍家冲这样为扶贫工作办实事的干部，这项伟大的事业就一定会实现。作品这个“光明的尾巴”并非多余，实际上反映了生活的真实，也呈现了历史的必然。有黑暗，就一定会有光明。有矛盾，也就有解决矛盾的手段。歌颂光明，自然要用黑暗来衬托，光明也更加温暖人心。揭露黑暗，不是目的，而是让光明照亮世界。一位好的作家，他塑造的艺术形象，往往都是能体现出这种哲学规律和艺术辩证法的。

（作者：张永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