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畔

微风吹皱了一泓翠绿的江水，涟漪向着江两岸荡开，洒在水波上的阳光就像金色、银色的鱼鳞。梭罗寨桥静悄悄，桥上没有身影和往来车辆。六（库）兰（坪）公路上没有行人，偶尔有一辆车通过，在澜沧江峡谷里显得孤清。为打赢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阻击战，地处滇西北的兰坪县对全县和乡（镇）主干道实施交通管制，乡镇实行村庄封闭管理。营盘镇“封村”了，与村庄有一定距离的江畔人家，两边的村民联手砍下树枝横档在路上，自觉封闭了通向六兰公路的路。

年味渐渐淡了，新冠肺炎正在蔓延，春耕昭示了大地的勃勃生机，田野里陆续出现春耕农忙的身影。村民们在田里干活，有的戴着口罩。作为江畔人家的一分子，我成为老百姓中的一员，在红土地上忙活。自家的土地在房前屋后，干活不必戴口罩。我只有一只口罩，只有到街上采购生活必需品或到村里办事时，我才戴上。娘家所在的村庄离江畔人家1公里，婆家所在的村庄离江畔人家3公里，两地不再往来。亲人们自觉地待在家里，不互相走动，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有事就通过手机联系。

离江畔人家最近的村庄是梭罗寨，家里住着的小兄弟夫妇是梭罗寨人，带着小孙子。寨里有位90多岁的老人去世了，作为亲戚，他们不得不回去料理。听他们说，镇里来人了，对老人的去世进行调查，特殊时期，啥事都要谨慎对待。对此，村里人表示理解和支持。

有一天，一辆救护车从梭罗寨拉走了一位年轻人，他从外地打工回村10多天后生病了。他家里人紧张，村里人紧张，住在我家里的小兄弟媳妇抱着刚断奶不久的孙子，紧张地告诉我这事时，我也紧张了起来。没口罩、消毒液，防护装备薄弱的乡村，只有死守不放病毒进来，在村外切断感染源。而现在，村里出现了病人，还是被响着警报的救护车拉走的，村里人不紧张才怪。我在心里祈祷，希望年轻人不会有事。

紧张过后是平静，我们该做什么事还是做什么事。晚上传来了消息，年轻人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我不由得松了口气。第二天，小兄弟从村里回来了，他向我们详细地说起丧葬事，说起年轻人生病事。年轻人确诊为感冒后，村里的空气也随着人的心情轻松了起来。丧葬处冷清，村里人戴着口罩来吊唁，大多数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在事主家吃晚饭。疫情期间，有一种冷漠叫做爱。

这个春节，过得清冷。兄弟姐妹团聚县城，在年老的双亲身边过年。年味还没来得及品尝，就听到如魔鬼一样令人恐怖的疾病。疫情紧急，召唤医务工作者速回岗位，当医生的小妹回医院上班去了。兰坪县口罩脱销，幸好三妹平时准备了些。兰坪县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大街小巷的欢声笑语浓缩到了室内，过年的喜气被口罩冻住了，人与人之间不再往来拜年，互相关怀被戴上了口罩。疫情防控一天比一天严厉，《新闻联播》成了全家老幼关注的节目。心系疫情重灾区，我觉得任何文字都显得苍白无力，在灾难和苦难面前难以下笔。

大年正月初三那天，雪邦山上浮现着如翅膀一样的云。看着翅膀样的云及雪邦山上的雪，行走盐马古道的往事从记忆的深海里浮出水面，心里涌动如云一样飞翔的文字情怀，想起阴阳相隔的亲人，想起疫情期间华夏大地上南北心相连，想起处在北方下雪中的诗友，关爱和祈福犹如一朵又一朵雪花，情不自禁写下了一篇心情散文。

大年正月初四是耄耋之年的慈父生日，本计划庆祝，因为疫情而取消了。蛋糕店不开门，订购不到生日蛋糕，孙子孙女们动手烙鸡蛋饼、苦荞饼，权且代替蛋糕，在饼子边点上蜡烛，齐唱《祝你生日快乐》歌，为老人过了一个令人记忆深刻的生日。大年正月初五，因兰坪县客运站不发车，小妹夫和弟弟开车送我们一家3口回老家，从金顶镇经过啦井镇再到营盘镇大甸坝江畔人家，短短50多公里的路程，我们经过4个检测点，签了4次名，由此可见兰坪县对疫情防控工作的重视程度。

孩子住在营盘街的爷爷奶奶家里，老公与我住在江畔人家。我俩各自有一只口罩，这是三妹送的。街上买不到口罩，也买不到消毒水。我戴着口罩，站在药店门口，对着“口罩已卖完”“不戴口罩，禁止入内”的告示发怔。元月初，我从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成归来，在昆明市休养，直至过年前两天才回到兰坪县。在昆明市的18天里，我没听说过新冠肺炎这如魔鬼般横行的瘟疫，当我知晓时，已购买不到口罩了。住在江畔人家，家里人更是孤陋寡闻。口罩，这个平时看不在眼里的东西，而今是如此可贵难求。古镇行人稀少，开张营业的商铺屈指可数。我想自己缝制口罩，送给家人，送给周边需要的人，但买不到缝制口罩需要的材料。路过营盘医院，医生们在路边送大锅药。我俩出门时没带着杯子，为了盛一些药回到家里，就近在小卖部买了一个保温杯。住在六库镇里的一位朋友得知我缺口罩，有心支援，但两地间不发车，不知如何传递这份爱心。

我虽然是本地人，但长大后工作、生活都在六库镇，只有在假期才回到老家小住几天。疫情防控阻击战打响后，兰坪县与六库镇间客运停止了，我回不去了。正好学校处在放寒假里，我安心住在江畔人家，在房前屋后劳动，以一位村民的身份感受乡村疫情防控阻击战。

碧罗雪山上的晚霞吸引了我的视线，金黄色与墨色交织在天边，一束光穿透云层后又扫射在云层上，晚霞就像四维体，立体感强，让我看到多彩图案。碧罗雪山的雪像个烤火取暖的孩子，被霞光暖着。在离江畔人家6公里的地方，我决定徒步回家。儿时记忆中的乡间小路，现在是四通八达的公路，故乡的每一点变化都让我内心震憾。看到路口一个又一个疫情防控执勤点，我向值班人员致敬和点赞。为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县、乡（镇）、村全民动员，层层防控。做好防控，做好自己，不给疫情战增添负担，这是我们最好的给力。回到家，天黑尽了，小狗憨妞欢跳着迎接我。一轮明月挂在湛蓝的天空，明亮的星星陪伴着月亮。山连绵，水如镜，狗吠声声。乡村的夜安宁，澜沧江峡谷夜色优美。

在红土地上劳动，我听不到澜沧江峡谷回响的山歌，听到的是喇叭声响，早中晚各一次，令我感到亲切和温暖。有时，我索性放下手里的农活，坐在田埂上倾听。有时，喇叭播放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措施，有时通知村民打扫卫生，村干部交待得清清楚楚。提升人居环境和家庭卫生工作，在村寨铺展开了。有时，播放完了疫情防控知识，会放上一段音乐。虽然这是播放的音乐，不是村民在山谷里对唱的天籁之音，入耳却是别样的温馨。伴随着每天的喇叭声，立春悄悄到了。

春天来了，澜沧江水碧波荡漾，光秃秃的桃树枝冒出点点新芽，大地一片生机。喜欢鸟语花香的居住环境，我们在房前屋后种果树。我给大表哥打电话，询问其果园里有没有培育的树苗，他叫我过去挖树苗。我与老公戴上口罩，去挖了10多棵，有枇杷、香橼、桃树。巧遇也来挖树苗的大表姐，她顺便给了我们一袋菜喂鸡。戴着口罩干活不好受，但作为营盘镇一名村民，我最大的给力就是严格按照镇里的要求做事，不给疫情防控添负担。一方防控工作做得好，一方百姓安全，这是对国家对武汉市最有力的支持。

背着果苗，走在空荡荡的公路上，两人商量着去割一些蒿枝回来，在房前屋后薰一薰，这是农村惯用的清洁办法。半路上小憩，梭罗寨喇叭响了，播放的是疫情防控信息。我正在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三个人路过，戴着口罩往梭罗寨村方向走去。从寨子方向走来一人，没戴口罩，惹得众人责怪的目光和怨言，他低着头急匆匆走了。怒江人积极投入疫情防控，点点滴滴体现在全民意识和个人行为中。

江畔人家临水而建，地处江东岸，背靠草坝山，隔江与碧罗雪山相对。两座山峰上白雪皑皑。面对色碧如玉的江水，遥望山上雪，忆起行走草坝山盘山路和碧罗雪山鸟道的情景，深藏心底的一对雪翅膀在扑腾，意念里的一朵雪花向我飘然而来，祈福的心意在澜沧江峡谷油然而生。情系湖北省，与北方文友交流，互相鼓励，祈祷疫情防控阻击战早日胜利。

作 者 彭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