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 疫 （三 首）

在故乡遁世

留出时间，咀嚼米粒

系上围裙，拿佛手瓜练习刀功

靠回味烹出厨艺

你着素袍，我穿青衫

不敢伐檀但可采薇。解开

打着活结的柴门，做一夜房客

掌灯时分，神放牧星辰

我广种流萤。自以为

可吞月吐日的身体，还是被疫情

逼成一枚书签，夹在庚子正月

才有坐在山坡的平和心境

飞着的鸟，我从不嫉妒

就像面对一朵花惊天动地的美

没起二心。掬起高声经过的流水

和着干粮充饥。青蛙乡音纯正

蝙蝠趟过黄昏。再往山上走

也是一片可以耕种土地

列祖列宗的墓穴长势良好

自制药丸，日光熏蒸

修补着城市给我留下的那些针眼

就着瀑布洗砚，抄袭古法煮麻

没有消毒液味的小路

刚好漫步。牛羊迎面，雾霭擦肩

生活变得平铺直叙

正好可以与青山唱和

你弹箜篌，我来吹埙

致女护士

你怎么也想不到，种完

十万粒粮种，母亲就把自己种成了

简短的墓志。你可以哭

但眼泪已经透支

遥看，把青山视为兄弟

它们可以替你照顾母亲

忍者是伟大的，你不能哭

那一双双向你伸来的手，也被

死神牢牢抓住

你必须准确无误地

找出病毒的死穴，让体温

接近日常，咳嗽小于春风

面对死神的诏书，它在潜伏

你得冲锋。三千公里

是你此生最远的目送。如果

母亲挂念你，就看神形兼备的白云

如果你想母亲，就把泪珠抛到天幕

你还是孩子，有权利

放声大哭一场，但你还要

取病毒首级，摘狰狞冠冕

山连着山，每一座都是心碎的标点

而你不能再看一眼，把你

包裹进布衣，再送你从医的慈祥

她一定在弥留之际，咀嚼

你的乳名，而此刻

也是一位母亲，正被病毒攥紧华年

你绝对不能松手，松手

就会让捕“疫”的网多出一个豁口

自愿守护寨子的老人

他把拐棍横放

就成了进出寨子的花杆

深夜，他用火逐寒

他要等最后一句狗吠与最早

一声鸡鸣，他要等疲惫的脚步与

希望的眼神，他要等疫情过去

乡亲们没有顾虑地下地

他把家里的火塘，移到了路边

重复着茶罐里的话题。在简陋的窝棚里

自己操办一日三餐，然后与黑夜

抵足而眠，像年轻时守护生产队的谷仓

把岔道束紧。清晨到处银霜

他再用一杯酒，把流失的体温补上

他在守寨，像守候芽的疼痛

蕊的憧憬，守候火塘正常吐焰

让鬼魅与凡人各行其道。

等疫情结束，他将回到爷爷的位置

老人的坚守，托住了

一个寨子下沉的肉身

（作者：许文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