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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的春天

 2020-03-09 16:45  来源:昭通新闻网



意识到疫情的可怖,是在我带着孩子回老家过年的第4天。

因为种种原因,3年多没回老家过年了。今年能带着孩子一起回去,父母都特别高兴。元月初,他们就隔三差五打电话要我确定回去的时间。每次临挂电话,我妈总要笑呵呵嘱咐几句:“行李不要带太多,路上注意安全。”

我订的是1月18日的机票,那天,长水机场人流量不大。一路上,孩子都很高兴,蹦蹦跳跳好不淘气。事后回想,委实有些后怕。不管是在长水机场还是在宁波机场,我跟孩子都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近距离接触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陌生人,但凡其中有一个被新冠肺炎“青睐”过……不敢细想!

到老家第3天,有关疫情的报道像雪片飘洒而至。电视上、微信朋友圈、网络上,络绎不绝且真假不明的各种消息,让我惴惴不安。第4天,诡异的新冠肺炎完全霸占了各大媒体的头条。于我而言,来势汹汹的疫情就像一颗炸弹,瞬间毁灭了我原本的所有计划。生活仿佛成了苏联电影,有人在田间劳作,有人在厨房煮饭,笑容满面,生活幸福。然而,轰隆的飞机忽地在空中呼啸不止……

“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是那几日我挠破头都想不明白的事。

万幸,到家就从未带孩子外出。

“姐,别还没什么事,你就把自己吓坏了。”年轻的弟弟,已经懂得宽慰姐姐。

“没有事情的,过几天就好了。当年非典疫情暴发,我们这儿不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嘛。”年迈的父母,都没来得及享受团圆之乐,就要为我愁眉苦脸的不安买单。

武汉市、华南海鲜市场、野味、蝙蝠、新冠肺炎……令我惶恐不安,我开始粗暴地命令父母不准外出采买年货,禁止他们外出串门,十句话九句不离“你们得为可乐考虑!”现在想想,那几天的他们,过得该多不容易啊,期盼了那么久,只想跟外孙过个和乐融融的新年,却被我弄得诚惶诚恐。

必须尽快买到口罩!

可接连去了几家平时卖口罩的商铺,却无一例外被告知:早就抢购一空了。这才发现,不只是实体店,就连网上的大型购物平台,口罩也已“暂时缺货”。

这下,惊慌更甚!

1月26日,也就是大年初二,全家人激烈讨论后,决定让我立刻订当天的机票返回昆明市。

上“飞猪”搜索机票信息的时候,我感觉到双手有些战抖——买不到票怎么办?尤其怕买不到婴儿票!幸好,当晚9时左右,宁波飞昆明还有余票。紧接着便是忙乱地收拾行李。带孩子出门,本就是一项大工程,平常哪怕只是短暂外出,我都至少会准备2个“妈咪包”。这次可是回老家过年啊,可以想象我带了多少孩子的衣服、玩具……

“不托运行李,下机以最快速度出机场。”先生是位很有头脑的人,这些年遇到大小事情无数,基本上都依赖他找到行之有效的应对之法。这一次关于行李托运与否,我完全相信他的预判。所以,与其说当天下午我是“收拾”行李,毋宁说是“刨”行李更准确些——从一大堆东西中,胡乱抓上几件东西,草草塞进手提袋。

一个活泼的孩子,两个硕大的包,于我而言已够艰难。万万没想到还有更棘手的:孩子怎么都不肯戴口罩!我才把口罩系带挂上他耳朵,他就不耐烦地大吼大叫,甚至用手扯下口罩直接丢掉。这真把我急坏了!

先生的电话也不断打来。“孩子不带口罩,一切都是徒劳!一定要让他带上!”电话那头,先生开始咆哮。从我们决定连夜返昆那刻起,远在1700多公里之外的他,便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能不能别再增加我的焦虑!”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我,对着电话高声吼叫起来。

父母虽然不舍,但依然通情达理地做我的思想工作:“回去好,你们平安回去了,我们也才能放心。暑假很快就到,到时又回来。”那个下午,我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妈,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星期,把家里家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好几个晚上全然不顾损伤的半月板,蹲着把地板擦洗干净,就为了可乐回去有个整洁的玩耍环境。我爸,又是装玩具车又是准备小绘本,这个大半辈子都酷爱抽烟、谁说都戒不掉的外公,硬是在外孙“外公,不要……不要……抽”的命令下放下了烟。我妈还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桌丰盛的菜为我们送行。但我哪有心情,胡乱扒了几口饭。

傍晚5时,要出发去机场了。临出门,90高龄的奶奶拄着拐杖要送我,走路都有些吃力的她语带哽咽地说:“下次回来,怕是要我闭眼的时候了。”

回家就没晴过的天,又开始下起雨来。

到机场,不过晚上7时。

不想太早进候机楼与人接触,索性就在车里傻坐。其间,一直试图说服孩子戴上口罩。结果呢?不管如何软硬兼施,始终遭到强硬拒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一再的徒劳无功让我气急败坏地吼起来。事后想想,让一个1岁多的孩子懂事,多傻!

手续很快办妥。来势汹汹的新冠肺炎,让人们不得不放弃原定的出行计划,这一点从机场稀少的人流可见一斑。空荡荡的候机大厅,反倒让我宽心不少。1岁多的孩子无法体会妈妈的焦躁,他还是像我们从昆明飞宁波时那样,快乐地到处乱跑,二话不说就把贵宾休息室的饮料全部推翻,高兴得倒在地上打滚。

天真的孩子,他怎么知道什么是病毒,什么是害怕?

搭乘的航班在延迟了45分钟后,终于在1月27日凌晨1时左右顺利降落在长水机场。一下飞机,无暇他顾,我抱起孩子挎起包,拔腿就往事先与先生约定好的地点狂奔。通往接机大厅的路,空间距离并不遥远,却是对心理上的又一次折磨。那天凌晨,跑得气喘吁吁、头发四散的我,狼狈地冲过出口,疲累到快睁不开眼。我眯缝着眼四下张望,在人群中看到同样焦急等待的身影时,整个人如同在沙漠中盼到了绿洲一般。“在这里,这里!”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高声疾呼起来。前几分钟还如博尔特附体的我,在见到先生的一瞬间忽地成了泄气的皮球,浑身无力,双腿一屈便扑通倒地。

生活不是演习,疫情不会给任何人特权。疫情发生后,有多少母亲如在机场狂奔的我,竭尽全力只求孩子平安,当中的决心与脆弱,想来就鼻子一酸。

历经约3个小时的飞行,我跟孩子终于回到昆明市。可怜的孩子,一整天都没睡觉,见到亲爱的爸爸,依旧兴奋不已,张开双手就要抱抱。

“回来就好。”先生边抱过孩子边安慰道。

那一刻,忍不住流泪。

回家后,我们主动在家隔离。

整个小区异常安静。窗外春风和煦,却难掩人们的忧心忡忡。平日里孩子们钟爱的游乐场、草坪,此刻就如迟暮的美人,落寞极了。足不出门的日子里,陪伴孩子成了生活中心。对于当下的一切,孩子是浑然无觉的。活泼的他依旧兴致盎然地玩耍着他的积木、小汽车、电子琴……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简单,简单到每天只在考虑“中午吃点什么?晚上要不要煮碗米线……”

说也奇怪,一直焦躁不已的心,回到昆明市与家人在一起后,竟平和了下来,胃口好了,晚上睡觉也挺沉的。“吾心安处即是家”,大概就是这样吧。

然而,一想到远在家乡的父母,想到他们把仅有的几只口罩都给了我,尤其想到我那90高龄的奶奶……心又揪了起来!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低回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对蒋士铨的《岁暮到家》体会更深了。

2020年的春天,我生活着的城市,无数人生活着的城市,大家的生活都因为一场猝不及防的疫情失了生机与活力。

但春光已然明媚。

相信疫情,也会很快过去!作者   徐霞

审核:殷国庆   责任编辑:杨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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