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层片段（组诗）

反复 

我必须回来了

和我的同事们做一件事

将组合好链接着一户户人家的数据投递出去

我必须要用一个下午借一些数据将许多人的行踪定格

得到他们的许诺

在白纸上留下痕迹

我在我的同事们无法叩开的门里找到他们要的答案

波涛汹涌

我们挤在一叶舟上

测量咳嗽和体温

测量一叶肺可以托起的早晨

我反复看见蓝色灰色或白色

空气中悬浮着我看不见的水滴 五彩斑斓

现在 还是应该想想春天

我时不时发呆 走神

从跳动的窗口获得信息

我刚刚记录下许多人返乡的日子以及父母孩子乡亲

电话里我反复说：

请一定不要轻易出门 请一定不要参加聚会

请一定将冠状的魔鬼装进盒子

电话里我不敢说

我们是庞然大物 但是四处都是悬崖峭壁

一个大男孩

他们根本不能更准确地和他描述路标或某一个地址

所有的路标都是一个谜团

谜底是街上林立的房屋和相似的路口

他太年轻 应该是稚气未脱

他不是本地人 他的口音为他贴着一个硕大的外地人

最糟糕的是他要无数遍重复同一个路口才能找到目的地

他说 一点也不熟悉路线

他还说 所有的巷子都一个脸嘴

我看他绕过大街小巷 我从他那里收集测回来的体温

36.5℃ 36.3℃ 36.9℃ 35.7℃ 37℃……

一条弯曲的蛇形的曲线

众多我们沿着曲线

众多我们企图从曲线中找到所有完整的变化

每天

他穿过许多路口 许多建筑物爬上许多楼梯

监测武汉回来的老人青年孩子

以及发烧咳嗽需要上门服务的患者

每天是多少次 他没告诉我

他手里的体温计还没安装监测每天是多少次的按钮

恍惚中

我总是看见许多利器对准了他 硝烟弥漫的人群里

他没有盔甲

承诺 

请告诉我已回家 闭门和隔离

我不想看见纸质的承诺

纸是树的骨头

但是我叩响我包保的归乡之人 他们途经武汉

我需要他们签下字

我需要自我隔离

我要再一次叩开门的时候看见健康和正常的体温

请放过我的叩门声

我们都在悬崖边上立定

智慧和直立行走是我们的伤口

一个被激活的秩序

冷冰冰的脸想要驱逐我们

你能告诉我 现在的惶恐不是另一种秩序

继续行走

现在天阴 大滴大滴的雨点中有许多我们

继续叩门

请写下身份证号码 请写下承诺的日期

请告诉我天空即将雨过天晴

（作者：朱 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