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20-02-01 16:06提到年味,还真得说说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最喜欢过年,过的是一种心情,一种期盼。年前,母亲系好围腰,挥舞竹扫帚打扫屋角楼面,然后把家里的被子、衣服统统搜来浆洗,趁太阳好的日子,挂在树上,微微摇摆。晚上,母亲在煤油灯下装被子,线脱出了针孔,我帮她穿针引线。那夜,母亲交代我带好弟弟妹妹,第二天她要进城买年货。
夕阳晚归,我和弟弟妹妹冲向老鹰崖,坐在山间数着回家的人。看到母亲的身影,我们背起小背篓沿山间小路狂奔而下。母亲在一棵老梨树下歇气,虽累,却因为我们为她分担而深感欣慰。
除夕一大早,父亲在天地菩萨前点燃香烛。我和弟弟妹妹分头去山上找青松毛,去河里捡鹅卵石,去门前剪柏枝。母亲去地里挖萝卜、白菜、蒜苗,又去灶上锅里看看肉熟了没有。那一天是令人渴望的,我们渴望着大白米饭、豆腐果、酥肉、炸花生……要开席了,一家人围坐在堂屋前的青松毛上,馋涎欲滴。按照农村的传统,开吃之前,先打醋炭。父亲倒了一瓢热水,把烧红的鹅卵石放进去,围着屋子转上一周,说“一年四季清清净净”。升腾的水蒸汽散发开来,一股清香弥漫着屋里,我吮吸着,听着父亲一遍又一遍的话语。清净了,多好!那些所经历过的艰难苦困统统化为吉祥。乡村里传来一阵阵火炮的脆响,幸福的火光照亮着村庄的黄昏,朴实的大地在心里活跃起来。
没有电的年夜里,煤油灯和烛光交织着,照着我们的影子。旺盛的炉火焰旁,父亲一边翻看黄历,一边炒着瓜子;母亲去找出初一早上做汤圆的糯米面,然后舂红糖做汤圆包心。深夜了,母亲把屋里打扫干净,说“初一扫地会清财”;初一不用刀子,不用剪子,用了会“逗口嘴”;还叫我们从那天晚上起,兄弟姐妹之间不准吵架,以求一年平安……除夕夜,多么丰富的夜。
那夜里,我们睡下了,回忆一年之中的往事,多么盼望天天过年,多么渴求天天吃糯香的米饭。屋瓦之上的树叶传来沙沙的响声,那是岁月在慢慢地行走,我们盘算着自己的年龄,我们也在一天天长大。梦里,我们想着明日的水果糖,想着一年之中唯一一次能够吃上的两个鸡蛋。
初一一大早,父亲烧燃了火,母亲揉好了糯米面,大人围着包汤圆。母亲给我们的惊喜是每人10颗水果糖,那是多么“奢侈”的礼物啊!我们跳跃着,飞身出门,朝着沙坡而去。在那里,我和弟弟搬来几块石头,堆砌成房屋的样子,把糖纸贴上去,欣赏着。哦,过年了!那是惬意的时光。清朗的山色,悠然而过的云彩,含苞欲放的花蕾,摇摆的草粒,含笑的野花,多么亲切的大地!
有一年,看着村里伙伴们玩火炮,我心痒痒的,羡慕极了。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可是缺钱。这时,家里的一只老母鸡脚上生疮,看来存活的几率不大。于是,母亲叫我把老母鸡抱到城里卖。我提着一只病鸡怯怯地走进城里,鸡贩子说这鸡有点问题。我不好做声,只希望他大发慈悲。当我拿到1元8角钱的时候,心里又犹豫了:我到底是买火炮呢,还是留作学费?最终,还是没舍得花掉一分钱。回家的路上,看着伙伴们扔出的火炮在空中欢腾地鸣响,我一点都不后悔。到家了,母亲问我玩得咋样,我说很高兴。当我把钱交到她手里时,她的眼里含着幸福的泪花。
时代发展真快,不知不觉已到中年。物质的东西已经不再紧缺,精神的寄托无非就是“家”。按照现在的生活水平而论,就如有人说过“现在真是天天当过年”。不过这并没有冲淡传统的年味,相反,我们更加怀念那些过去的日子。村庄里的碓窝早已不见了,响声依旧那么铿锵有力;当年那些热闹的人群都老了,可他们好像还站在大树下,轮流着踏足于坚实的碓架上,一起一落,粉白的糯米面被舀了出来,在大大的簸箕里铺开;家里的灶洞不在了,烈烈的火焰好像还在燃烧,锅里发出诱人的香味……
年是杯中酒,其味醇苦都得尝;年是一席话,合家团聚,迎接新春好气象。作者 鲁庆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