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昭通·群山｜樊忠慰诗选

露水的哑巴

母亲墓石上的蜗牛

它要远行，像在找妈妈

清明的风吹白头发

和母亲坟前酡红的山茶

亡灵在天国俯瞰人间

我与弟弟、小侄女一同跪拜

酒菜与香蜡也在祭奠

活着或死去

听见蜗牛被针芒的叹息

母亲走了，母亲还在

怀想与思念

如露水的哑巴

情 缘

我会在哪只船上

掬你的流水

你又在哪根草尖

等我的骏马

新郎欢笑

情欲的花

点亮爱的灯盏

拂动夜的面纱

炊烟诉说

天使的童话

干净的露水

害羞了

如果繁衍不能战胜死神

凭什么可以永恒

星空大喜，仿佛神灵的婚嫁

艺术和爱情

有了家

想 念

春节的鞭炮响成纸屑

有人在想念逝去的妈妈

触摸冰冷的古墓

仿佛拥抱妈妈的亡灵

坟前的山茶树开了花

一朵朵像妈妈微笑着的叹息

妈妈走了，像玉米吹熄云烟

像尘埃落入尘埃

慈爱的夜，萤火虫忽闪

打开妈妈干净的蚊帐

我会在哪一个轮回

再次遇见您

还做您的儿子

还叫您妈妈

草根的虎皮

草根的诗歌

露水里笑

拒绝鸣虫的忧伤与哭嚎

奴性如阴险的皮鞭

抽打卑微而高贵的羔羊

万物恍若时间的祭品

人是神的毒药与味精

网罗张嘴

兽类奔逃

落日的火把

涌动天空的浆血

大地啊

生长一切又埋葬

无论厚簿

都是生命的胎盘或坟茔

鸟如灰飞

森林吹绿翅膀

咆哮的囚笼

披着虎皮苍凉的霞衣

舍 利

我是兽

山水给我的善

似乎比人给我的多

我是羊

屠刀给我的恶

远比冰块给我的残酷

我是天空

晃动的鸟

掉下会砸痛血泊的枪口

我是顽石

无论昼夜

都热恋着青苔与湿土

广场上的人群像皮影

变幻的庄稼收割又长出

多少酸曲不唱更酸

以后吃面不用放醋

时间仿佛从未降生

而我已渐渐衰老

人类本属同一个整体

伤害他人也损己阳寿

生的胎盘

死的骨灰

大地感恩

让遗忘的舍利痛哭

如 氧

一个穷写诗的人

不招惹谁

不跪拜权柄

不咀嚼废铁

有人损我

为毁我的尊严

无论男女

一副小丑嘴脸

耻辱的峡谷

河流淌血

谎言洗白伤口

冰的骨渣

有人骂我傻子疯子骗子

我依然在猪圈外做梦闲逛

与纳什与霍金做朋友

增添我灵魂的内力

读书为启迪心智

磨砺人格

创作为寻找快乐

放纵自由

选择诗歌

或被诗歌选择

人生的幸运与蹉跎

水和土都会消逝

诗歌缓慢生长

呼吸柔软的命

园 丁

鱼在水边

采集水珠和少女的笑

鲜花走进春天

吹送灿烂的彩云

黑夜里

金子和善良都不发光

血泊的废墟

让枪口喊疼

亲吻玫瑰

亲吻芳香的天使

赞美女人要节制

免于亵渎的嫌疑

关于作品

评价固然重要

文本的穿透力

剥下时间的面皮

虚妄的热

真相的冷

诗歌的路上

孤独在低吟

创作属完善自我的行为

因为爱

并非与谁较劲

缪斯的琴弦

在手指起舞

音符的彩蝶

向上升腾

心 声

我

一个写诗的穷人

爱黄金

爱泥土

更爱氧气

别低估我的创造与意志

别误解我的文字和冷寂

肥胖的湖水

扭一下腰

天空的星星

皱了皱眉

辽远的海

吐出羽毛和云朵

蔚蓝抓破天空的猫脸

诗人播撒鲜花与草籽

屠刀的血

撕咬邪恶的肉体

优秀人物

有足够的慈善铸造人格

唾沫与谎言

世俗的烈焰与嫉恨

有人诬我不能参评鲁奖

气得要自杀

你信吗

你信

我不能参选美国总统

是不是该自杀三次

心灵的呐喊

追求完美

并非过错

过分挑剔像在发烧

娶妻这事

结过婚的不予考虑

因我从未婚配

这些蚂蚁

把自己当带刺的大象

那些虫鸣

把自己当不灭的星辰

烈火烧遍旷野

走着的草根饮下露水

茅屋折断炊烟

狗吠抹去皱纹的枯井

一口气吹熄云海的浪花

两只脚走破布鞋的针线

沙在

月还在

骆驼肚里的水桶装着春天

破败的古堡

一把残剑

心灵的坟场

挖掘废墟的呐喊

炼狱的病人

下身内裤上身衣

人格与诗品要统一

把自己当诗盲

谦卑又任性

一首没写

一篇未发

冒充诗人真荒唐

几行墨痕

泄露心灵的秘密与体温

渴望遇见爱情的眠床

哪怕红唇燃尽霞光

虫鸣巢居枝叶的羽毛

大树内心的涟漪飞翔

天上群星

参加夜的婚宴

月光饮尽

情欲的太阳

地狱藏着火刑与奴隶

天空留着仙乐与天堂

活在炼狱的病人

早已被文字埋葬

不再消亡

若有思

鸟会飞高

天空在哪里

死亡的枪口

绽放星光的羽翅与血腥

囚笼里

虎皮为自由咆哮

落日的光芒下

森林化为灰烬

波浪干涸

群山隐遁

死去的大海

埋下贝壳、新娘与蝼蚁

情欲的春天

吹落月光的水碗

槐花掰开的白雪

暖了翠绿的泪滴

草尖的哭

凡事从自身找原因

做个快乐的人

平时爱挑外物的病

你的烦恼自寻

刀在骨肉磨血

暖是不熄的火

雪从天上下来

从不夸自己的纯洁

我们感觉到冷与灰

一种高洁的品质

融化成水

凝结为火

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冰峰吹白了夜

晨曦的露在草尖哭泣

木桶与海水

木桶里的水

溅飞蝴蝶

透明的阳光

吻着春天的草绿

有时小丑也会浮出水面

小丑不过小丑

鱼虾毕竟虾鱼

有人在想男欢女爱

傻瓜忧患后裔的生计

如果说诗歌属修行

病灾的幻听

已改变我的命运

就算大爷我带着童贞进入坟墓

也拒绝假意的哭腔

虚情的冷笑

几粒马蹄小

无数草籽大

山在大风里吹远

羊在屠刀下咩叫

血腥的草原

煮沸海水

拥抱蔚蓝的自由

落日的毡帽

怪象或童谣

笑料遍地鸡毛

悲哀填充黑窑

相互吹嘘

不如抱团取暖

杰出成就

终身荣誉

全球文豪

牛皮明星跳得最高

珠穆朗玛顶着世界的草帽

摘下草帽的人

非彩云即风暴

四年三万部长篇竞争大奖

曹雪芹参评资格提前取消

他在半部红楼梦里出不来了

实力诗人靠实力

也拼人脉

诗人创作

尤如父亲生子

等儿子背父亲那天

作家就赏月登高

盐巴煮熟的黄金

灼痛落日的海水

文友如浓酒或淡茶

都是生活本真的味道

我看见荒谬

又听见虚妄

草丛里的露

冷得枯骨溅寒星

一切如尘烟

诗句是蝼蚁的童谣

网与根

生活给你的教训

胜过文字的嘈杂

屈原投入汨罗江

水把他埋葬

楚辞的绝响

天问的星光

诗魂在天地间巡游、昂扬

粽子唤醒幽灵的芳香

谁听见

一个民族的纪念与创伤

真诚的人

有话要说

不小心弄成诗歌与毒药

幻听的我

哑语当歌

巫术的少年

走回素洁的槐花

石头长青苔

眨眼就老

掬一把关河的皱纹

洗离骚的脸颊

印象或感觉

阳光溜进耳朵

温暖听觉

绿草摇曳露水

点亮心窝

蚂蚁撑起蘑菇

挡住云朵

石头跳进河流

树皮哆嗦

星星咬伤夜色

鱼儿吹熄篝火

群山安然入睡

梦见喷香的苹果

雄鸡树巅鸣唱

黎明羞红脸庞

鸟飞了

鸟还在

天空是高远的羽毛和海洋

作者简介：

樊忠慰 1968年生于云南省盐津县兴隆乡，已创作诗歌2300余首，系中国作协会员，在《诗刊》《人民文学》《十月》《人民日报》《大家》《中华文学选刊》《诗选刊》《星星诗刊》《诗歌报》《诗歌月刊》《作品》《滇池》《边疆文学》《长江文艺》《朔方》《扬子江诗刊》《诗潮》等报刊发表诗歌数百首，参加诗刊社第14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绿太阳》《精神病日记》《家园》《雏鸟》《渴死的水》《冥想与咏叹》《虚名与诗》，有诗歌被央视百家讲坛和云南电视台录播，并被译成英文、俄文、德文，有的诗还入选中学校本教材、大学语文教学及各种选本，曾获鲁迅文学奖诗歌提名、云南文艺基金奖、云南文化精品工程入选奖、《诗刊》提名奖、《边疆文学》奖、《云南日报》文学奖、云南作协滇东文学奖、昭通市文学奖、昭通市首届十佳青年奖、云南省文联德艺双馨奖、高黎贡文学节主席奖、王中文化奖等等，2013年入选滇版十大好书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