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母亲可以说是“60后”女性的代表。她身上有着上一代人的贤惠朴素又有新一代的独立开放。也正是这两种不同的思想，让她在不同时期遭遇不同的事情时，都能妥善处理，寻找到自我和现实的平衡点。

母亲和父亲结婚时，母亲在小学当代课老师，父亲还在部队当兵，我和妹妹相继出世。母亲每天牵着我，背着妹妹去上课，回来之后还得干家里的农活。听母亲说，那时她才40多公斤。母亲善于交朋友，村里好些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妇女都乐意来帮她的忙，如果教学任务轻松一点，那么她一边教书一边顾家是完全没问题的。问题就出在学校安排她去教六年级。父亲当兵回来，参加工作了，他舍不得让母亲这么苦，正好我也应该上学了。于是和母亲一商量，让她把工作辞了，家里的土地也分给大伯和幺叔家种，带着我们两姊妹到永善县黄华街上去生活了。母亲如果继续教书，第二年就可以转正。可为了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为了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她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工作。直到现在，母亲也时常提起这件事，言语里的遗憾藏也藏不住。

虽然没有正式的工作，母亲却从不肯闲着。她断断续续地做过几次小生意，开过三轮车也开过小商店，虽说没挣到什么钱，但也补贴了家用。我印象里第一次看到母亲哭是因为她生意失败。我读初一那年秋天，她与人合伙做砂仁生意。父亲身体力行地支持她，和她一起去了黄华镇，为了把砂仁背到公路上，肩膀上被背系勒出了好多血痕。没想到，母亲被合伙人骗了，不但没挣到钱，反倒赔了父亲一个月的工资。她看到父亲肩膀上的伤，再也忍不住，当着我们的面就号啕大哭起来。从此以后，她再也没做生意了。

虽然生意做不下去了，但她还是想了别的方法来挣钱，减轻父亲的负担。那时候永善县城里不少人都跑三轮车，生意好的时候每月还是能挣到几百块车费。胆小的她，去学了开三轮车。有一次载客，她没把握好方向，出了车祸。乘客没事，她的右肩骨裂，右手很多年都不能抬高。发生了这次事故，父亲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开车了。如果是我，我肯定从此以后专职做家庭主妇，不再去想挣钱的事了。母亲却有办法一边顾着家庭一边想法挣钱。她和父亲租下了一间小房子，开了个小卖部，一边卖早点，一边卖些副食品。小店的后半部分被隔做生活区。我和妹妹放学回来吃饭，回家去学习和睡觉，她和父亲就住在店里。那时候正值溪洛渡水电站修建时期，来永善县的外来人口比较多，小卖部的生意还行，挣的钱够我家一个月的生活开支。父亲的工资都被存起来做我和妹妹的学费了。

溪洛渡水电站修好了，县城里一下空了很多，我和妹妹都考上了大学，小卖部不能挣钱了。母亲关了小卖部，一个人去找了两份工作——在幼儿园煮了饭之后去单位打扫卫生。靠着母亲和父亲的工资，我和妹妹上大学家里竟然没有欠债。后来我们都工作了，劝母亲回家享福，她舍不得她的工作，她说：“自己挣的钱自己花起来舒坦。”我们也就不再劝了。我生了孩子之后，她才辞去幼儿园煮饭的工作，帮我带孩子。打扫卫生那份工作她直到现在都还在做，而且短时间内没有辞掉的打算。我自己拖累了母亲，我的孩子还要拖累母亲。我心里有愧，却又没有办法。我也真是不孝了。

我的母亲把她的爱，无私地给了我。母亲渐渐老去，我必定好好珍惜并尽力反馈，我将永远感念。

（作者：黄 娟）